顾云歌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对禾姬说道:“那你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进行渡蛊之前,必要的准备都要做好,等叶疏寒身体状况一恶化,他们随时都能渡蛊。
    禾姬将一个小瓷瓶递给顾云歌:“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身体里的蛊毒都挺活泛的了,按照上次的方子,减少些剂量就可以了。”
    叶疏寒身上的蛊毒上一次已经被尽数唤醒,那药方不用变,其余也不需要什么。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顾云歌将瓷瓶收了起来,“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若是一切顺利的话,翻过年我们就开始吧。”
    上天也算待她不薄,至少还能与他和长宁过最后一个新年。
    禾姬忍不住又问了遍:“顾云歌,你真的想好了?”
    “嗯。”顾云歌点了点头。“之前我们不是都说过这个问题了么?”
    “是说过,但是我还是不忍心。”禾姬黯然道,“我自己就没有娘,我知道没娘的痛苦,看着你儿子小小年纪要经受这些,心里有些难过。”
    这些日子经常出入顾云歌的寝宫,几乎每次都会看见叶长宁。
    禾姬嘴上嫌弃,实际却打心眼里喜欢那孩子。经常那些奇奇怪怪的蛊虫逗他。
    时间一久,长宁也知道这个姨姨身上有好玩的东西,看见禾姬笑的牙不见眼。
    几次下来,禾姬对他更是稀罕,想到那孩子不久后就没了娘,心里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世事两难全,爹和娘注定要失去一个,这也是长宁命中的劫难吧。”顾云歌默然道,“我想用自己的命去换疏寒的,一部分原因也是考虑到了长宁,他是一个好父亲,许多大事需要他为长宁指明方向,如此长宁才能担得起未来的重担,相比之下长宁更需要的是疏寒。”
    也许是借口,也许是事实,但顾云歌心里一遍遍的这样给自己重复,说得次数多了,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当成真的。
    如若不然,她作为一个母亲如何又能接受自己离开孩子的事实?
    禾姬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顾云歌制止了:“我晓得你的关怀,但我意已决,不会更改的。”
    说话间,宫人在外面禀告,说是乳娘抱着太子来了。顾云歌立刻止住话头让人将孩子抱进来。
    长宁已经快半岁了,这半年间他长的飞快,白白嫩嫩的,一点儿都瞧不出是早产的,反而比同龄孩子还结实几分。
    正值冬日,今儿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小棉袄,衬得一双乌黑的眼睛更是漂亮,一进屋就对顾云歌伸出胳膊。
    顾云歌迎了上去,将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两口:“长宁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长宁听不懂顾云歌在说什么,只是被娘亲抱住,他笑的格外灿烂。
    看着儿子,顾云歌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长宁越长越像叶疏寒。俩人从脸型到五官,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一个例外就是眼睛。
    长宁的眼睛更像顾云歌,天生的杏眸,一眼看过来又甜又无辜。
    他靠着这具有欺骗性的外表,不知骗过了多少人,稍不注意就着了他的道儿,被使坏的拔掉了头上的坠子,或者抓坏珍贵的衣领,偏生顾忌着这坏小子的身份,不敢多言。
    连林氏都少不了受到他的毒手,几次之后也学聪明了。进宫的时候衣衫头饰一切从简。
    这么多人中,长宁唯独不欺负顾云歌,在顾云歌身边大部分时候乖得要命,贼听他娘亲的话。
    禾姬看见他们母子这般,便也退了下去。
    “走,我们去看父皇。”顾云歌将长宁身上的小袄裹得更紧,让人准备轿撵,带着他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入了冬后。叶疏寒沉睡的时间变多,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唯独下午几个时辰是清醒的。
    长宁下午不睡觉,叶疏寒就趁这个机会都陪陪儿子,每天强打起精神与长宁玩。
    今日顾云歌来的早,叶疏寒还没有醒来,她抱着长宁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本想给长宁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长宁却先“咿咿吖吖”的叫起来,对着叶疏寒的方向探出身去。
    叶疏寒缓缓醒来。
    “长宁来了呀。”
    他的声音很沙哑,嘴唇格外苍白,却还是对长宁笑着说道。
    长宁不知道父亲身体状况。见状就想往叶疏寒身上扑,顾云歌连忙摁住长宁,将他放在床角一个离叶疏寒颇远的位置上。
    长宁还不会自己坐起来,被放得那老远。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嘴上发出声音表达不满,顾云歌却没理他,握住叶疏寒的手。发现还是那般冰凉。
    “今日禾姬他们来过,刚换了药方,睡得有些沉。”叶疏寒对顾云歌道,“醒来之后就好多了。”
    他分明是极累的,依稀能看出眼底的病色和疲惫,分明是为了多些时间和长宁相处,逼着自己清醒。
    顾云歌没有拆穿他的谎言,浅笑着说道:“那就好,不过长宁这些日子越发的闹腾了,还是放远些,别让他闹到你。”
    叶疏寒看向被放在大床角落的儿子,不禁失笑。
    长宁喊了半天,看见爹娘都不理会自己,正郁闷着,忽然瞧着两人都看了过来,再次兴奋起来。小屁股不安的蹭着就想往这边来。
    顾云歌将他抱了过来,边往叶疏寒身边放,边警告道:“让你过来可以,父皇病着,不许往你父皇身上扑……”
    话音未落,长宁已经一把扑到叶疏寒身上。
    叶疏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闷哼一声,额角都落了汗,却还是下意识的抱住长宁。免得他滚下去。
    长宁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趴在叶疏寒身上“咯咯”笑的极为开心。
    “胡闹!”顾云歌在长宁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
    长宁见母亲板着脸,顿时不敢再笑,一个劲儿的往叶疏寒怀里钻。
    “好了,不要说他了。”叶疏寒慈爱的摸了摸长宁的脑袋,“我们长宁最乖了,父皇不生气。”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痛得“嘶”了一声,下一秒就见长宁胜利般的扬起小拳头,其中拽了一把被拔掉的头发。
    叶疏寒:“……”
    顾云歌:“……”
    反应过来的叶疏寒很想学着顾云歌的样子,在这坏小子的肉屁股上拍一巴掌,想了半天还是没下得去手,默默的看了眼自己被拔掉的头发。
    最后是顾云歌看不下去了,拽过长宁:“怎么这么顽皮,说了多少次不许拽别人头发?”
    长宁在顾云歌面前向来就是老鼠见了猫,顿时蔫吧起来。
    叶疏寒见儿子这么可怜,又没忍住的帮他求了情:“他这年纪对什么都好奇,慢慢教就好了。”
    “你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顾云歌不满的看向叶疏寒,“他拽掉了我娘的三根发簪,头发弄得一团糟,又趁着我姐姐抱他的时候咬住人家衣领不松开,将姐姐的衣服生生扯坏了,还喜欢出其不意的拽人头发,伺候他的几个宫女,头发都被拽秃了一大块……”
    顾云歌一件件细数长宁做过的事儿,听得叶疏寒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下。
    最后默默道:“我小时候不是这么顽皮的。”
    正在数落儿子的顾云歌顿了下嘟哝道:“我小时候也不是,谁知道像了谁了。”说到这里,想到什么的看了叶疏寒一眼,“不过你这次头发被拔可不冤枉,让你当初算计着要将人家拔秃,这不是就来报仇了么。”
    叶疏寒一时无语。
    他当年为了哄顾云歌,曾经跟她说过,将来生一个孩子,眼睛像她的,头发像他的,到时候那孩子的头发随她喜欢,怎么拔都可以,拔秃了也没事。
    哪成想真让自己儿子拽掉一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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