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国本之战，六畜咸尽

    战争从春天打到冬季，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杨坚为此日夜操劳，茶饭不思，日复一日身体禁不住消耗，一向健朗的他竟然也有些撑不住了。
    伽罗眼看着自己的夫君日渐消瘦憔悴，心里暗暗着急。只是杨坚每日很晚才回后宫，想悉心照顾他，也不得其时。今夜见夫君比往常回来的早了些，伽罗兴奋不已，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眼神里的疲惫。
    “陛下忧心前线战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你要累垮了，岂不是让大臣们更担心？”
    杨坚在伽罗的搀扶下缓缓坐到床头，喘息了一会，方才淡淡回道。
    “伽罗，朕可能真的太过于轻视突厥了，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强悍，跟朕之前想的还是有很大差别。”
    伽罗轻轻揉捏着夫君的双肩，温和的回道：“突厥能称霸草原，自然有不容小觑的实力。我们大隋第一次和突厥交锋，不太适应也是正常的。”
    “我明白。多年前，突厥曾经两次和父亲一起攻打齐国，那时候的突厥人贪生怕死，没有一丝热血狼性，就跟一帮乌合之众差不多。没想到这一次……”
    “也许这一次，是因为饥荒让他们失去退路，激起了他们骨子里野蛮的狼性。所以他们也只是因为到了穷途末路，才会如此强悍难敌。”
    杨坚转过脸，深情的注视着眼前的妻子，淡淡一笑。“你说得对，他们骨子里还是血性冲动的，尤其是看到我大隋王朝富饶之地，更会激发他们的欲望。”
    伽罗看着眼前的夫君神色疲惫，伸手按在对方太阳穴的位置，熟练的按摩，嘴里还不忘劝道。
    “阿坚，你这段时间神经绷的太紧，应该放松一下。你看你都累的生病了，就别在操心那么多了。”
    “这一次的困难前所未有，我不能掉以轻心。此战我军若大败，便会元气大伤，日后不但没有翻身的可能，也许还会让突厥这些野蛮人入侵中原。如果真到这地步，我就算以死谢罪，也难以消除罪过。”
    “不会的，阿坚。此前那么多困境我们都挺过来了，那么窘迫的局面我们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只要长安还在我们手上，只要军队还在我们手上，即使这一次吃了亏，下一次你也有能力让他们加倍偿还回来。”
    杨坚轻轻将妻子的手臂拉下来，握在自己怀里，眼里满是柔光。
    “伽罗，只要你还支持我，还相信我，我就有信心。收拾突厥不在一时胜败，一年两年不行，十年八年总会将他们打趴下。”
    伽罗轻轻一笑回应夫君的温柔，随即柔声劝道：“如今突厥正值鼎盛时期，我们能够守住京城长安就是胜利，日后可以徐徐图之。”
    “我就是要在突厥鼎盛时期打败它，将它踩在脚底下任我摆布。”
    话刚说完，杨坚便觉喉间干渴苦涩，正欲饮水，突然间咳嗽不止。伽罗熟练的轻抚后背，同时另一只手递了一杯温水送到杨坚嘴边。
    “阿坚，看样子你着了风寒，今夜还是早些休息吧。”
    “也好，免得连累你休息不好。”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好好休息吧。”
    第二日清晨，杨坚照常起床批阅奏折，隐隐觉得有些头昏目眩，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头痛。
    “陛下，前线失利，突厥人抢劫了西北地区。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
    “六畜咸尽，一扫而光？可恶，可恨……”
    气闷中，杨坚忽然觉得胸口疼痛难忍，一口气上不来，晕倒在地。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手忙脚乱中，众人将杨坚抬到卧榻之上，围在身边等候太医，一步也不敢离开。高熲闻讯，立马放下手头事情，入殿探望。
    约莫一刻钟后，两个太医匆匆忙忙赶到殿内，立马蹲下来为陛下诊治。
    “太医，陛下为何晕倒？”
    “陛下长期操劳过度，积郁成疾，又加上感染风寒，加重病情。听闻奏报之后，一时急火攻心，所以才会晕倒。”
    高熲看了看略显虚弱的杨坚，拉过太医悄声问道：“那陛下病情严重吗？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陛下一向龙体安康，多加休养，便能调整过来，无需太担心。”
    “那就好。”言罢，高熲摆手让太医退下。
    杨坚悄悄睁开双眼，在宫人的帮助下挣扎着坐了起来，此时的他虽然有些虚弱，却不算无力。缓了片刻，杨坚默默看向高熲。
    “高熲，传朕旨意，任命内史监虞庆则为行军元帅前往弘化指挥西北战事。”
    “微臣这就去办，陛下好生休息，保重龙体。”
    “朕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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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庆则出身将门，生得魁梧雄壮，胆气过人，能身披两重铠，戴两只箭筒，左右开弓，箭不虚发。与那些只喜好武功的将门子弟不同，虞庆则喜欢读书。
    大周文武全才的贵族子弟不多，所以虞庆则提拔得很快，杨坚掌权之前已经官拜石州总管。石州在吕梁山脉，那是山匪稽胡聚集的地方，虞庆则任内只有前来归顺的胡人，没有敢闹事的胡人。
    这一次临危奉命到西北前线，虞庆则看透陛下的心思，西北损失惨重，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权衡思量过后，虞庆则改变原定的战略防御计划，主动进攻。
    时值三九，天寒地冻，空中不时飘着雪花。突厥人久居塞北，适合寒冷天气，隋朝毕竟是中原人，不适合严冬作战。
    虞庆则不管，兵分两路，自己率主力军直奔弘化，下令上大将军、行军总管达奚长儒率两千精骑策应进攻。
    “元帅，如此恶劣天气并不适合作战，再加上士兵们都是中原人士，并不适应这天寒地冻的塞北气候，恐怕此战胜算不大。”
    “不战也得战，打不赢也得打，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
    “元帅，前方寒流天气，棉装不足以抵御刺骨严寒。士兵们冻得畏畏缩缩，行动缓慢，上千名士兵手指都被冻坏。再继续前行，只怕敌人还没碰到，路上就死伤大半了。”
    听到副将的汇报，虞庆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再这样冒然前行，只会白白送死。思虑再三，虞庆则最终决定暂停进攻计划。
    “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
    “元帅，大军停止进军，要不要派人通知上大将军达奚长儒？”
    “不用，骑兵装备比步兵好，也不用两条腿走路，冷点没关系。反正这一仗早晚要打，越早打越好。”
    “可是骑兵突进，两千人孤军深入，万一遇上敌军主力，岂不是羊入虎口？”
    “达奚长儒是员猛将，刀光剑影，血海拼杀中成长起来的将领。让他去杀一杀突厥人的锐气也好。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敢于进攻的信心。”
    静默片刻，虞庆则见副将还有些疑虑，继续解释道。
    “此前，连百战百胜的陈国名将吴明彻，都栽在达奚长儒手里。这一次本帅倒要看看，他还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北风呼啸，两千骑兵将士铁骑长驱直入，一脸决然孤军深入。主力部队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上百里，达奚长儒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
    达奚长儒的骑兵队到达周槃遭遇突厥军队，遇到突厥主力，沙钵略可汗亲自率领的十余万突厥大军。
    “将军，前方黑压压一片，难道是突厥主力？”
    达奚长儒定睛眺望，观察了好一阵，差不多估算出了对方的实力。“看对方首领的仪仗，应该是沙钵略可汗亲自率领的主力部队。”
    “我方才两千铁骑，居然跟敌方主力遭遇上了。数量如此悬殊，如今研究什么战略战术都为时已晚，完全没有迂回的余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达奚长儒眼里没有丝毫惧意，绝境之下反倒击起了内心的斗志。
    “将军，可是两千对十万，双方差距实在太大。况且突厥人不是散兵游勇，更不是乌合之众。这仗还怎么打？”
    将士们相顾失色，脸上虽无太大波动，心里早已生了惧意。达奚长儒心知此时士气最为重要，并没有多加指责，他神色慨然的看向对面，语气变得异常坚定。
    “平常怎么打，就怎么打。如今正面遭遇敌军，逃跑只会尸骨无存。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勇往直前。”
    将士们瞬间被主将达溪长儒视死如归的精神所感染，瞬间斗志昂扬，热血沸腾。
    与此同时，对面的沙钵略可汗一脸骄横的看着对手，一点都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可汗，敌军估摸着只有两千铁骑，不够咱们分的。这一仗该怎么打？”
    “两千人也敢过来送死，两万还勉强可以试一下。也不知道隋人怎么这么想不开，两千人一个冲锋就可以解决战斗吧。”
    “是啊，这点人打牙祭都不够，还需要劳烦可汗费神？”
    “他们既然送上门来，本可汗也不容他们后退逃跑，给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