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二日一早，和嘉起来做好了饭等着佩佳和起床，日子像往常一样过，唯一不同的是和嘉去了一家心理诊所，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姐姐的症状，医生几乎没有什么疑问的说道：“这种情况我们考虑应该是情感双向症的前驱期，现在用药物治疗还为时过早，重要的是找到患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生活中的什么事引起的。”
    从诊所出来，阳光冷清的洒在脸上，和嘉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微风轻轻吹起睫毛，随后牛毛细雨亲吻着他的脸颊，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的太阳又隐去了身影，和嘉目光涣散的看着异国来来往往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哪了。
    是要离开姐姐吗？一想到这种可能和嘉的心便开始抽痛；但是不离开吗？想到姐姐最近的状况，和嘉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让姐姐出事。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姐姐两个字，和嘉毫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佩佳和问他在哪里，和嘉回答道：“我在外面散步，姐姐怎么了？”佩佳和沉默了一下，“……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和嘉直接打车回到了家，在路上二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姐姐真的是想要商量让他离开的事，那他也会答应。
    如果说一开始接近佩佳和是因为内心的不甘或者占有欲，那么现在真正意义上的爱已经占了上风，他想要一直呆在佩佳和身边，但是他也想佩佳和能好好活着。
    佩佳和听到门响以后就转过了头，和嘉一脸匆忙的跑了进来，见她安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怎么跑那么急？”佩佳和倒了杯水递给他，“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和嘉坐在她的对面，接过水杯浅浅抿了一口，“姐姐，你说的什么事想和我商量？”
    佩佳和说道：“我订了机票。”
    和嘉放下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是谁的？去哪里？”
    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不安的思绪，佩佳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很平静地回答道：“去R国的，我想去爬雪山看一看。”
    “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最近情绪不是很对。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昨天伤到你了，我想还是给你说一声。”
    和嘉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应该因为姐姐不带他一起失落还是为姐姐告诉他行踪而开心，他手指轻轻敲着杯壁，“那……和谁一起去？去几天？……你回来吗？”
    佩佳和听出了他的小心翼翼，“我自己去，跟的旅游团，去几天不一定，但是还会回H国的，毕竟我的进修还没有结束。”
    和嘉点了点头，被排除在外的他能做的只有叮嘱姐姐好好收拾行李，确认她确实跟的旅游团不是独自一人，以及在家好好照顾院子里的草坪。
    佩佳和出发后的第叁天，和嘉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回复的消息列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订了去R国的机票，在旅游公司那里查询到旅游团的行踪后住在了离他们不远的酒店。
    原本在姐姐小区对面用的望远镜派上了用场，和嘉能看到姐姐一脸平静的看着远处的高山，也能看到她见到星空时放空的思绪，也能看到她被同行的阿姨们逗笑。
    佩佳和过得很快乐很自在，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认识到这个事实，和嘉捂住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个事实应该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存在了，只不过他一直遮住自己的眼睛无视，凭着自己的意愿一次次打破姐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
    “雪崩了！！！快跑！！！”
    这时候的来R国并不冷，但同时雪也是松软的，旅游团选的位置是整片雪山中最安全的地方，然而谁也想不到意外会在这时发生。
    佩佳和第一时间抱住了背包然后斜着向下跑去，她想要跑出雪崩的界限，然而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到身后的寒气逼近，下一秒就被雪盖了个严严实实，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仿佛感觉到有人拉了她一把，然而还没来得急看就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佩佳和感觉小腿有些刺痛，同时感觉身体暖洋洋的，仿佛之前经历的雪崩是一场梦一样。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在经过了几分钟后终于眼前撕开了一条缝，这时候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黑暗中有一道身影蹲在她的身前，然而怎么都看不清是谁。
    还没等她适应过来光线，那人已经开口说话了，说的是中文，声音听起来非常十分熟悉，但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姐？
    佩佳和皱起眉头，“你是谁？”
    和嘉楞了一下，回答道：“我是和嘉，不，我是佩航笛。”
    和嘉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雪崩了吗？因为头痛佩佳和眉毛皱的更深了，“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已经在H国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佩佳和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于是重复了一遍，“我回H国了吗？”
    和嘉放下手上的布条，狭小的空间里转身都变得十分艰难，他爬到姐姐身边，把她抱到腿上用衣服裹住她的身子，确保没有什么能着凉的地方后才回答：“没有，雪山雪崩了，我们被困在了雪层下面。”
    佩佳和思维转的还是非常缓慢，她停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咱们是不是要死了？”
    没人知道雪层有多厚，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更没人知道会不会发生二次雪崩，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不会活着。
    和嘉吻了吻她露在外面的眼，温和而坚定的回答道：“不会的。”
    “你不会死。”
    佩佳和闭上眼睛，刚才被唇吻过的地方还泛着温暖的余温，她有些想笑，上天还真的不想让她好过。
    在黑暗中慢慢滋生的不止有冰冷的温度，还有心底控制不住的阴暗和抑郁。佩佳和感觉到小腿有些疼痛，大概是跑的时候或者被雪盖住的时候受伤了，如果不是因为和嘉一把将她拽进了这个小裂缝她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佩航笛，我欠你一句道歉。”
    听出姐姐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和嘉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帽子，“你没有对不起我。”
    佩佳和努力控制着想要崩溃的情绪，她闭上双眼脱力的靠在和嘉怀里，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给我讲一讲小时候的事情吧。”
    或许是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又或许和嘉感觉这是两个人最后相处的时间，他点了点头，随后想到姐姐并不能看到自己的动作，“好。”
    “我记事很早，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打你，在我的认知中犯了错事才会受惩罚，那时候我很讨厌姐姐，因为姐姐总是冷漠而充满绝望的感觉。”
    “后来当暴力降临到我头上时，我才真正明白有时候不是对错的问题。姐，我没有叁观，沉艳给不了我这些。我所有的所有都是跟在你的脚步后面学习的，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佩佳和的思绪慢慢回到了那个想要逃离的小院，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会有个小孩子在模仿她的一举一动。
    “再后来上了学，我学会了微笑和圆滑，但我骨子里的东西并没有人剔除它，我时常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卑劣和变态。”
    “卑劣？”
    “是的，在不知情感年龄中萌生出对你独特的占有，在知晓情事后放纵而喜悦的沉沦。”
    和嘉慢慢讲述着他的成长过程，讲述着他的视角下姐姐的形象，他一刻不敢停唯恐佩佳和会一睡不醒。
    佩佳和睡着了，仅仅是睡着了而已，在不知时间的空间中人类的生物钟会让他们能够简单估算时间和白天黑夜，和嘉在确认了好几遍姐姐只是困了以后才放心的也跟着眯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