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两个人的心结

    林涵儿正式在馨园住了下来，她平日住在旁边那栋小楼上，离妍媸他们住的主楼不算近，倒也是眼不见为净，不过馨园里的佣人少，平日吃饭都要到正厅一起吃，于是原本只有妍媸跟阮无城的饭桌便多了一个人，妍媸习惯吃饭的时候跟阮无城聊天，多了一个林涵儿，妍媸平日的言谈举止便收敛了许多。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吃饭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且阮无城素日忙碌，并不经常在家里吃，让妍媸觉得要命的是这个林涵儿太爱哭了，一言不合就哭哭啼啼，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知道的，说她前些年命苦，所以爱哭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虐待她了呢。每每她掉眼泪，妍媸便觉得郁闷非常。
    宋云霜把林涵儿送过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可人既然已经来了，纵然有天大的不满，也只能暂且忍耐了。
    家里多了一个人，阮无城特意把白姨和容叔叫到二楼的小客厅里交代了几句，大意是妍媸怀着身孕，需要他们比平日更加警觉一些。
    下午，容叔便去了冯宅，从冯宅调了几个佣人回来，小梅也在其中，自打妍媸决定离开北平，便再也没有见过小梅，小梅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惦念妍媸曾经救过她的母亲，见到妍媸，眼圈都红了。
    妍媸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她，希望她能贴身照顾自己时，小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太太放心，只要小梅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跟小少爷的！”
    妍媸抚抚肚子，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真的是个小少爷，恐怕你们那个整日女儿长女儿短的三少帅要失望了……
    小梅扑登扑登去了楼下，从厨房端了一盘桔子上来，妍媸穿着件宽松的家居服，跟她一起坐在小客厅的蒲团垫上，边吃边说话，妍媸问了小梅冯宅的情况，又问了她家里的情况，一盘橘子很快吃完，主仆二人聊的很愉快。
    中午田佩君跟莲红会来看她，杨副官也会来汇报金陵的情况，趁还有时间，妍媸准备小憩一会儿，她抬起头，正准备说话，却见小梅手指紧紧抠着块橘子皮，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妍媸奇怪，笑着打趣她：“这副样子做什么？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小梅脸红了红，用力的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啦？”妍媸问她：“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是你家里的事还是……”
    “不是不是。”小梅连忙摆手，最后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咬牙说：“是跟少帅和太太有的事？”
    这话立刻勾起了妍媸的兴致，她挑着眉头：“跟我和阮无城有关？”
    小梅点头：“以前在冯公馆的时候，您常让我给您熬药。”
    这事妍媸记得很清楚，也不可能忘，那时未来对于她来说两眼一抹黑，对她跟阮无城的感情也不如现在这么坚定，她怕生了孩子，自己就没了后路，尤其是在金陵的时候，看过王太太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委屈求全，甚至为了王甫忱下跪求她。
    唇亡齿寒，她是明白的。
    后来她想明白了，就再也没有让小妹熬过那些避孕的汤药。怎么她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
    妍媸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小梅垂着头，似有愧疚：“有一回我熬药的时候被三少帅撞见了，三少帅问我，我没说，不过后来三少帅把药渣拿走了……”
    把药渣拿走了？
    凭阮无城的手段，要想知道那药的作用很简单，严医生一看便知。这么说，他知道她一直喝避子药的事？那他为什么不说？
    妍媸不由得蹙起眉头：“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小梅见妍媸神色严肃，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带哭腔：“对不起太太，小梅不该对太太有所隐瞒的，可是……可是三少帅……不让我说……小梅就没敢……”
    她的头越来越低，声音几不可闻。
    她是冯公馆的佣人，冯公馆是阮无城的，小梅不敢违背阮无城的话也是情理之中，妍媸让她起来，随后又问了一句：“那你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梅仔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她百分百能够确定，阮无城已经知道了，大概他觉得这种事不说出来，只是他一个人心里的刺，一旦说出口，便是两个人的心结。
    不知道为什么，妍媸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也许长久以来，她的确因为自己内心的不确定，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了阮无城的感觉。
    她应该好好跟他谈一谈的，拔掉他心里的那根刺，让他知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
    快中午的时候田佩君跟莲红到了馨园。
    外面北风呼啸，似乎正在酝酿今年以来的第一场雪，田佩君是南方人，未曾经历过北方的严寒，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咳的厉害。
    妍媸连忙让人去请严医生，田佩君要拦，最终却没拦住。
    严医生来的很快，诊过脉之后下了结论，田佩君是肺气亏虚营卫不固，所以一受寒就容易咳嗽，而且她愁思太多，肝气郁结，需要纾解心情，放松身心，否则身体会越来越亏虚。
    最后严医生开了几服药，说是吃了以后咳嗽便能好。
    他离开的时候妍媸亲自送他出门，到了大门口妍媸才问他：“我舅妈的病，很严重吗？”
    “肝气郁结，思虑过甚，特别容易消耗心神，久而久之，人便会油尽灯枯。”
    妍媸听到油尽灯枯四个字吓了一跳：“那……怎么治？”
    严医生斟酌片刻，郑重对妍媸道：“肺气亏虚可以补肺气，心气不足可以补心，但是调理身体是需要长久精心的静养，最重要的一点是病人自己是否配合。想必之前这位夫人也是看过不少名医的，只是一直没有起色，是吗？”
    妍媸忙点头，这话是不假，在金陵时，为了她的身体，舅舅几乎请遍了金陵的名医，但一直没见很好，舅妈一直说是老毛病，好不了这么快。
    严医生叹口气：“这位夫人的病在心不在身，我虽是医生，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心病终须心药医。”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话妍媸在金陵时也听过不少，她自己也曾这么想过，可是田佩君的心病到底是什么呢？
    她亲眼见过舅舅跟舅妈相处的样子，舅舅待舅妈极好，除了舅妈之外一直未曾有过其他的女人，大哥更是出类拔萃，除却婚事之外，也没什么其他让人烦恼的，那么舅妈的愁思到底从何而来呢？
    之前妍媸以为她是孤独，可在金陵城，她并非没有关系不错的女眷，吃饭喝茶听戏，有兴致了搓几圈麻将，时间过的也快，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妍媸左思右想，思来想去，决定等程为安回来之后仔仔细细的问问他。
    回到前厅，妍媸对田佩君好一番撒娇，抱着她的手臂，让她留在馨园住段日子。
    “你们两个人过的好好的，我跟莲红留在这里算什么？”田佩君不答应，又道：“而且我打算回金陵去了。”
    妍媸微愣：“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啊？”
    田佩君拍拍她的手：“我之所以跟你来，是不放心你，怕你回了北平这个熟悉的地方又伤心难过掉眼泪，如今你跟无城和好如初，他也跟我承诺过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委屈，我就没什么牵挂的了，你舅舅不在金陵，家里的事情没人打理也是不行的。”
    “有管家和吴妈，我来的时候嘱咐过他们的。”妍媸忙说：“金陵有什么事他们会拍电报给我，您就多留一段时间嘛，而且……而且大哥就要回来了……”
    田佩君听到程为安要回来，一怔：“你大哥要回来？你有他的消息了？”
    妍媸用力点了点头。
    昨日阮无城跟程为安通过电话，程为安跟东北军的谈判已经结束，准备返回金陵述职，不过再回金陵之前，他会先来北平跟阮无城一叙，顺带着，把他后宅的那些破事处理干净。
    “这个混账，他还知道回来！”田佩君对程为安颇有怨念：“这次走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是做什么了不得的工作？人家总统先生都没有他忙！”
    “大哥他……”妍媸不知道该如何说，其实程为安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前些日子，不是把自己的死讯递到金陵程家去了吗？还好田佩君不在金陵，否则现在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妍媸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田佩君冷哼：“以前你舅舅常年征战不能回家，便是用这句话来堵我的嘴，后来你大哥长大了，也是用这句话来搪塞我。敢情这句话是免死金牌，比圣旨还惯用，一个一个的都来这么跟我说？”
    妍媸笑嘻嘻的凑过去：“您这不是还有我嘛。”
    田佩君叹气：“也就是你，让我有了点安慰。好了，咱们不说他们，既然你大哥要先来北平，那我便留下等他回来以后跟他一道回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