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段培中脸色阴沉的走了，妍媸微笑目送他，直到他的影子消失，妍媸才收敛笑容，转而换上一脸肃穆——段培中心胸狭窄，这么得罪了他，后面在北平的日子怕是……
    “何伯……”
    妍媸转过身，准备让何伯把杨副官叫过来，好吩咐他最近几天提高警惕，注意周围的动向，然而妍媸一转身，却看到何伯在抖。
    她吓了一跳，想起之前何伯匆匆进门说出事了，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妍媸忙问：“出什么事了？”
    何伯颤巍巍的把手里的电报递给妍媸，连声音都是抖的：“是……是先生……”
    妍媸咯噔了下，迟疑片刻，她接过电报，下一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朝她沉沉压过来，身子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步。何伯反应迅速，连忙扶住她。
    电报是从金陵发来的，内容并不长，妍媸一眼就看到了关键字眼——程为安在滇遇难！消息传到程家的，此时此刻程世鸾身在驻地，而田佩君在北平，管家收到消息，不知该如何做，才发了电报到北平。
    程为安……大哥……遇难……
    突如其来的噩耗。
    妍媸心头剧痛，将手中的电报紧紧攥成一团，几乎是拼尽力气说了句：“千万……别让舅妈知道……”
    接着，眼前一黑，意识的最后是何伯情急之中的一声：“妍小姐……”
    妍媸在做梦，梦境纷乱复杂，似乎是在北平的夜市上，她跟程为安并肩而行，遇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他驻足掏钱，不知说了什么，程为安宠溺的敲在她的脑袋上说：我是你哥哥呀。她所有对家人温情的渴慕似乎都在那一刻得到满足了。
    后来的场景急转直下，稠密的枪声，慌乱奔走的人群，她坐在车里，看着一群人拖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从她面前走过，尸体是程为安的。
    妍媸惊恐的尖叫：“大哥……”
    而后她醒了过来。
    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房间没有开灯，房门敞开的缝隙里露出一线灯光，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她勉强看清楚整个房间的情况——房间不大，铺着厚重奢华的地毯，身下是柔软的西式大床，床前横着一张贵妃榻，再往前看，描金绣凤的屏风立在房间门口，窗帘密闭四合，看不出今夕何夕。
    这里不是和园，她这是在哪儿？还在做梦吗？
    她只记得收到大哥出事的电报，难受的无法自抑，然后……后面的事她没有丝毫印象，她一直沉在凌乱的梦境里。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舅妈还有莲红去了哪儿？
    难道是段培中——晕过去之前，她在和园跟段培中有过一次不太愉快的交谈，难道是他不肯罢休，卷土重来？
    掀被下床，妍媸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宽松的睡衣，随即她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不可能是段培中。
    如果段培中抓了她，定然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妍媸满腹疑问，光着脚小心翼翼的朝着门口的那线亮光走去。在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前，尽量还是不要发出声音被人觉察，她打定主意，如果情形不对，先回到床上假装昏迷，再伺机而动。
    透过门打开的空间，妍媸看到外面是个小小的客厅，沙发茶几一应俱全，隐约有声音传来，一记极为熟悉的声音，是阮无城。
    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原地，紧攥着的手也慢慢松开，妍媸握上门把手，准备开门出去，这时她听到阮无城说：“……金陵情况的变故大大超出我们的意料，你母亲包括你的未婚妻此刻都在北平城里，这出金蝉脱壳你怕是唱不下去了……”
    母亲未婚妻都在北平？这说的不是她大哥吗？
    金蝉脱壳是什么意思？谁在唱金蝉脱壳？
    妍媸屏住呼吸继续听，那端不知说了什么，阮无城又说：“做人不要太贪心，别指望一趟解决所有的麻烦，还是先办正事，叙情容易坏事，现在时机不对。”
    “确实我也认为这是最遗憾的，但你要明白，只要你那边的事成了，你父亲在金陵也就一顺百顺了，北平打不起来，他们不会动的。”
    接着他轻笑了两声：“我暂时不宜离开北平，我等你回来喝庆功酒，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你要做舅舅了，务必平安归来。”
    妍媸一阵发懵。
    阮无城跟电话里的那个人说，他要做舅舅了，她没有别的兄长，只有程为安，那也就是说——他在跟程为安通电话！
    梦还没有醒吗？她明明收到电报说程为安遇难了……
    用力晃晃脑袋，这时楼梯口一阵脚步声响起，对方上楼之后径直朝着房间过来，妍媸躲闪不及，正对上对方的眼睛。
    白姨一愣，接着惊喜道：“太太您醒了？”
    那边阮无城已经挂断电话，他骤然回头，看到妍媸，幽深的眸子里温情闪动，温情只维持了两秒，下一刻他看到妍媸光脚踩在地板上之后，眉头马上蹙起。
    阮无城大步奔到妍媸身边，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白姨很有眼色，进门把盛着黑乎乎药汁的托盘搁下便匆匆退了出去。
    阮无城把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又往她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半靠在床上：“严医生说你动了胎气，这几天要绝对的卧床静养，同时要控制好情绪……”
    妍媸咬着下唇：“我都听到了。”
    阮无城摩挲着她的手指，轻轻一笑：“偷听我打电话还这么理直气壮，说说，你都听到什么了？”
    他似乎心情不错，而妍媸却没这么轻松，她猛的抓住他的手臂，定定看着他：“我听到你说他要做舅舅了，你是在跟我大哥通电话吗？我大哥还没死对吗？那封……那封说他遇难的电报是假的对吗？”
    妍媸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你告诉……那到底是不是我大哥……”
    “我会告诉你的，但你必须答应我，控制好情绪。”阮无城拿出帕子给妍媸擦眼泪，一面擦一面叹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这样你就不会激动晕倒，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可以再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能不能别说什么应该，如果，省略那些没用的开场白，直接告诉她，大哥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好，你快说！”妍媸焦急的催促他。
    阮无城静静看着她：“是你大哥，他好好的，没有事。”
    妍媸心里绷着的弦瞬间松了，虚惊一场，没事就好，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虚惊一场更加美好的事吗？但很快，那根弦重新绷了起来。
    那封金陵发来的电报，她不会看错的，确实是说大哥出事了，如果大哥没事的话，那这消息从何而来？金陵发生了什么？大哥又在哪里？
    阮无城起身端过小几上放着的薄胎白瓷的小碗，用勺子搅了搅，随后盛起一勺递到妍媸唇边，温声道，“安胎药，趁热喝了。”
    妍媸瞪着他，一字一顿的问：“大哥出事的电报是从程家的管家发来的，他们都是程家的老仆，这么大的事，除非是得到确切的消息，否则绝不敢胡说……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先把安胎药喝了。”阮无城说。
    妍媸不让他喂，接过来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光，而后擦了擦嘴：“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呀……”阮无城叹口气坐到床头，伸臂将他揽进怀里，低低道：“把你大哥出事的消息送到程家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是计划当中的一部分……”
    滇军那边不安定，程为安这段时间一直在云南活动，程世鸾到了驻地之后，跟滇军有几次规模不大的交火，滇军没讨到什么便宜，在加上北平和津城迟迟未能开战，滇军便也消停了下来。
    程为安在云南的任务完成之后，动身前往金陵，寻找缓和津城跟北平关系的突破口。做情报工作的，工作跟生活其实很难分的开，也许生活之中无意间的一句话便可改变他们长久以来努力的结果，程为安自然也不例外。
    当初他收到金陵方面的指令前往云南的同时还做了一个跟自己息息相关的死人计划——适当的时候，将自己的死讯传回金陵，希望借此能摆脱跟江家的婚事。他之所以赞成妍媸回金陵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有她在，能安抚伤心的父母，尤其是母亲。
    但他终究是棋差一招，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江婶会突然病重，无奈之下田佩君把莲红带回了金陵，他更没有算到妍媸会怀孕，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于是只能功败垂成。
    妍媸听的目瞪口呆，接着是咬牙切齿：“大哥他……他竟然敢这么做！他就不怕舅舅舅妈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他……”
    妍媸被气的说不出话，她之前伤心成那个样子，简直浪费她的感情！
    “你答应我了，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阮无城把她抱的更紧一些，大掌摩挲她瘦削的肩头：“别把我女儿给气着了。当然你大哥这么做也有其他的用意，不全是为了解除这桩婚事。”
    “其他的用意？什么？”
    阮无城没说话。
    妍媸撑起身子看他：“你说啊。”
    “在这之前，你得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了多少，知道些什么。”
    妍媸一怔，他知道阮无城是在说段家的事。
    知道程为安没事，她心里轻松了不少，想想之前阮无城瞒的她那么辛苦，这会儿正是报仇的时候，于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阮无城一脸的意味深长：“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