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曲终

    日本这次经济战略的爆发点，还是在冀东储备银行。之前货币风波之后，冀东的储备券虽然依旧保持发行，但是发行量始终有限。毕竟市面上关于储备券的不利流言还在，如果这时候再大量发售，就是自己砸自己的盘子。
    从白鲸方面也传来消息，因为货币发行受限，导致冀东自治政府的军需出现供应问题，士兵的待遇还不如之前。殷汝耕的部队本来就不是心腹嫡系，再没有足够的资金收买，两者之间关系越发疏离。
    在这种情况下冀东都没有大量发行储备券救命，就知道在货币发放方面，殷汝耕并不能做主。而且日本人对储备券看得很重，不会让人随便折腾。
    可是就在“池小荷”出殡没多久，冀东储备银行忽然变得激进起来，银行雇佣了大批跑街，干起了之前那批二道贩子得勾当。主动向老百姓兜售储备券，收兑法币。
    盘口开的越来越大，之前是一元法币换两元储备券，现在变成了三元，储备券和白银的比例则保持不变。银行方面也修改了政策，不再要求储户先存款再兑换，改为一个周期。六十天之后，就能把储备券换成银元。而储备券和银价做了些许调整，三元储备券可换白银二两五，而此时一元法币兑换白银的价格又掉回了八钱，这还是有价无市只有个价格没法交割。
    普通老百姓欢呼雀跃感谢老天爷再次扔了馅饼下来，还有些人跑去娘娘宫烧香的。但是城市里的有钱人已经意识到，这笔财运有些邪性。除了那些靠着祖宗余荫吃祖产的少爷之外，大多数有钱人还是有着起码的判断能力，冀东这种不合理的汇率背后肯定藏着毛病。
    事出反常必为妖孽，所以本地有钱人大多数都选择了不入场。哪怕跑街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把钱往里投。这种情形有点像储备券刚一发行的时候，人们那种审慎观望，如今又倒了回去。倒是有些旗人遗老遗少以及纨绔子弟，如同捡了大元宝一样，不顾一切地拿钱往里扔。
    宁立言这几天照常工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哈里斯找他谈了一次，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日本人想要做什么自己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们现在的作为无损大英帝国的利益。宁立言虽然是中国人，但是既然为英王陛下工作，就该明白自己的效忠对象，不可感情用事，更不能胡乱伸手。
    对于这些话自然是口头敷衍着，彼此之间谁都不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认真。哈里斯这也就是放个态度，表示英国不希望宁立言坏日本人的事。可是他的态度或者说英国政府的态度现在到底能不能阻挠局势，就连哈里斯自己都没把握。
    尤其是在白鲸等人加入之后，情况就变得更为复杂。白鲸这些情报贩子终究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冒险家，内藤对他们的威胁虽然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恐吓作用，但是当利益足够巨大时，即便是撒旦亲自出现也没法让他们停手，更何况是内藤。
    按照宁立言的计划，冀东储备银行先行发放的储备券以高价兑换法币，再利用法币与英镑挂钩这一点打击英镑，最终目的为搞乱贵金属交易市场，让日本借机可以吸纳大笔贵金属，依靠这些贵金属购买战略物资。
    这个计划本身就是四个盖子五个茶杯的游戏，前提必须保证冀东银行不崩溃。等到计划完成后，冀东银行再破产，也就没什么妨碍。
    但是宁立言与乔雪关键时刻的反戈一击，让一切都失去了控制。白鲸情报商人的财富虽然不足以撼动日本政府，但是在本地贵金属市场上也足以制造一场风暴，让日本人计划受挫。
    与此同时，宁立言控制的帮会开始发动本地人，持储备券向冀东银行要求兑换银元。此时距离计划成功尚有一段时间，冀东银行必须维持。陆明华于此时反水，准备以六千万银元解日本燃眉之急。作为回报，日本方面将承诺接走陆明华家属，并且把陆明华送到日本，等到中日战争爆发后，再委任其开府一方重任。但是华子杰在此时出手，击毙陆明华，让日本人计划落空。
    随着陆明华的死，六千万银元不能入手，日本人想要维持储备券信用，就必须动用里见甫的烟土收益。为了确保烟土交易不出问题，里见甫被迫接受宫岛入股，希望靠她羁縻宁立言。可是叶不凡与杨帆的人马就在此时突然出击，摧毁了日租界白面工厂，让里见甫积存的大量白面儿被毁，不但无法继续供应银元，就连其在上海的市场也大受影响。
    里见甫与宫岛东珍反目，宫岛不依不饶索赔，里见甫被召回国，继续负责通讯事务，烟土交易由宫岛全权处理。内藤已经意识到宁立言不受控制，这一局变成了自己和宁立言的较量。
    汤巧珍控制的新女性报纸将冀东储备银行的所有秘密一次性揭露，制造了一场巨大恐慌，所有储户都要求提款并且将储备券兑换成法币或者贵金属。这其中几乎包括了日本对华战略中，所有的潜在扶植对象，以及本地头面人物。如果让这些人都对日本产生厌恶情绪，未来日本接手的只能是一个随时可能化身战场的城市，完全起不到码头城市以及交通枢纽作用。
    因为殷汝耕缺乏必要资金收买部下，其冀东自治的统治也岌岌可危，两方面影响共同交错，让日本政府最终下定决心，丢卒保车。牺牲掉冀东储备银行，实现日本政府与冀东的切割。
    随着吉川财团撤出资金，内藤意识到，谁都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伪满银行以及正金银行都在这场风波里受到影响，如果持续下去，很可能连这两家银行都要破产。自己只能认输，而为了钓鱼投入的饵，大笔的银元以及日元乃至黄金，都成了宁立言的收益。即便是那些情报贩子拿走其中的大部分，他们剩余部分依旧可观。
    内藤不相信宁立言会把这笔钱留在天津，动用军方力量围堵天津所有出口，希望把这笔钱夺下。如此一来哪怕日本输了面子，这笔资金也可以留下。他也可以利用这笔钱实现自己的理想：在日租界建立新的白鲸，取代英租界的旧白鲸。
    白鲸的人不受控制，但是天津作为华北情报交易市场的地位应该得到保留，日本需要属于自己的情报交易市场。而要建立这种市场不能靠刺刀或是武器，只能靠财富与人力。宁立言这次的收益，就是他建立新白鲸的资本。
    但是在本地帮会与老谢等人协助下，内藤功败垂成，这批贵金属被老谢的人手运走，投入到它应该出现的地方。内藤气急败坏，命令老仆提前执行暗杀命令。不想之前被放逐的藤田正信竟然在此时返回天津，对内藤实施了暗杀。在内藤死前，藤田告诉内藤，军方已经受够了所谓和平手段，日本对华战争在所难免，日后本地的情报界，将由自己说了算。
    英租界内，吉川幸盛的两名忍者手下悄然潜入宁家，试图绑架乔雪。在宁立言不能为吉川赚取财富的前提下，吉川就准备把这笔帐算清楚。但是在老谢、徐恩和以及唐珞伊、武云珠等人联手之下，两名忍者败亡。宁家女眷至此总算是暂时放下芥蒂，可以联手对外。乔雪表示要和宁立言举行盛大婚礼，算是对吉川家族的回击。
    英租界内，宁立言与乔雪举办婚礼，与此同时，日军炮击宛平。卢沟桥事变爆发。
    日军入侵天津，宁立言为保安队提供情报，协助曲振邦守城，自己却遭遇藤田正信埋伏处境危急。关键时刻老谢保护宁立言杀出重围。自己则高唱着：“号令一声绑帐外”，慷慨成仁。
    随着藤田正信主导本地情报，昔日的规则逐渐失去作用。情报贩子一旦进入华界或者日租界，都面临危险，只能猫在英、法租界。露丝雅决定离开，在离开前，把白鲸咖啡馆转交宁立言。从此本地地下情报市场的国王变成了宁立言，乔雪成为王后。
    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不必再顾虑英国人态度，挥师杀入英租界。罗伊夫妻战死于警察署，算是英租界唯一像样的抵抗，而哈里斯早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已经返回英国本土。张贵庄机场内，宁家女眷携带儿女登上飞机前往澳门，露丝雅会安排大家前往巴西。
    但是知道飞机起飞的刹那，杨敏也没发现宁立言和乔雪。她心知这是宁立言的选择，自己不该去阻止。非但没下飞机，也制止了其他人想要下飞机的举动。既然丈夫这么安排，就有他的道理，自己这些人不该去给他制造麻烦。唯有好好活下去，才是对他的最好回报。
    藤田正信带兵杀往白鲸，却发现迎接他的乃是来自各国的炸弹。白鲸以各国之力而建，其退场也应有各国共同参与。宁立言和乔雪则已经撤退到了法租界。由于维希法国的关系，日本人不能派兵进入法租界，两人暂时得以喘息。
    两人发誓与日本人周旋到底，日本人败北之前，绝不会离开天津。而在他们身后，一批新的情报商人出现，他们愿意为两人所用，继续经略情报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