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东方的小乔把自己扔在街上。
    满街的行人把小乔挤在中间,她那么渺小,又那么特别。
    最苍白、最落寞、最悲伤、最绝望、最濒死的那个女人就是小乔,她的五官平整,没有抽搐,没有流泪,可悲伤写满她整张脸。
    那种悲伤令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车祸?怎么发生的?……发生的时候你在哪儿?……为什么你们同在一辆车上,你完好无损,他却死了??这可能吗?可能吗?!……”
    哭喊声像影子一样尾随着她。
    她冲千山吼叫,她只能怪他,他在现场,他没有保护好东方,他要负责!
    “是我的错,那晚我不该让东方喝那么多酒,我看他喝得不省人事,又吐了,我是想早点送他回酒店……他们要唱通宵,我是想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哪想到会发生车祸啊!……我心里比你还难受,整件事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那天不送他也没事,不喝那么多酒也不会有事,我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开那么多年的车都没出过事,偏偏就那天……哎,都怪我,全是我的错!”
    千山在忏悔。小乔听不进去,她骂,她吵,她哭,她喊……
    “为什么第一时间不通知我?为什么?!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为什么!!”
    她快疯了。
    “我怕你承受不了。”
    “你浑蛋!”
    “小乔,你听我说,我当时脑子乱了……”
    “我不听,你闭嘴!”
    喊不动、哭不动的时候,小乔才想起来要走,她不想再看到千山,她恨他。她要东方活过来,活过来!
    什么都可以失去,东方不能。
    他们说好明年要结婚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怎么活下去?
    要怎么活下去?!
    街上的小乔像个流浪的孤儿,没有目的地,只有无尽的哀伤。
    街头橱窗里的电视到处都是东方车祸的报道。画面里东方微笑依旧,那定格的笑容熟悉又遥远。小乔颓然地看着,眼里是爱意,是不舍,更是伤痛。
    千山在后面跟着她,一路躲开别人的碰撞。
    一个卖小钥匙串儿的女人拦住千山,向他兜售。千山推了她一把,她的钥匙串儿跌落下来,散了一地。千山赶紧蹲下来捡了两个,又站起来,掏出钱包拿出五十块钱塞给她,转身往前追去。
    而此时小乔已经踪影皆无。
    千山四处望着,额汗涔涔。
    人来人往的,他追赶一个,看正面却不是,漫无方向地跑了一阵,都不见小乔。
    千山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小乔关机。
    再把电话打到她家里,一阵忙音,无人应答。
    再打手机,仍是关机。
    千山茫然地把手机合上。脸上一团糟。
    小乔会去哪儿呢?
    千山用手按着头,不断地用手指摩挲头发,突然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师傅,去观园小区。”
    在出租车里稍稍冷静的千山又想起另一件事,东方遗体捐献的事还未告诉小乔,这事若再明确地说出来,小乔一定疯掉。
    千山脑中一片混乱,只听一声急刹车,出租车猛地停下,千山吓了一跳。
    “走路不长眼睛啊!”司机骂了一句,“幸亏我及时踩住了,不然真撞上,我一辈子都得倒霉!”
    千山心里一抽,那天车祸的场面即刻就来,一身的冷汗。
    “哎,观园小区到了。”司机提醒呆在后座上的千山。
    “噢。”千山回过神来,赶快付了钱。
    保安在门口拦下了。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刚才有没有一个女孩子来这里找人?头发不长,到耳根,挺瘦的,这么高,”千山用手在自己脖子处比画了一下,“白皮肤,眼睛圆圆的,穿一件白毛衣……”
    保安疑惑地看着他。
    “噢,她是来找陈东方的。”
    保安开口了:“好像有这么个女孩,来了,又走了。”
    说话间又走来一个高个子的保安。他望着千山,“咦,你不是那个球星郑千山吗?你也搬到这个小区了?”
    千山没理会,他追问刚才那个保安,“那女孩是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千山点点头,“谢谢啊。”
    高个子的保安在身后叫起来:“哎,郑千山,你先别走啊,给我签个名儿啊……”
    千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高个子的保安气哼哼地骂道:“一个破球星,有什么了不起的!狂什么狂,怎么出车祸的不是他啊……”
    “哎,谁出车祸了?”另一个保安问他。
    “陈东方啊,这你都不知道。”
    “怪不得不少人到这儿来找陈东方,原来是个球星啊。”
    “刚才那个也是球星,不过他比陈东方差远了,球踢得特臭……他倒没死……”
    对话刺耳地传入千山耳朵里。
    他加快了脚步,走出小区。
    那个“死”字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体里。
    受到这样的挤对,不是头一次。比不上陈东方,他却认。
    踢后卫的怎么也比不上前锋,更何况东方确实球技一流,他心服口服。也正是这一点,他跟东方走得最近。男人之间惺惺相惜,本事说了算。
    抽了根烟,稳了稳情绪,千山站在路口思忖:离开观园小区,小乔会去哪儿?她会不会做傻事?
    想着,千山心里又乱起来,此刻,他恨不得出车祸的人是他自己。
    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次把千山淹没。他迷失了方向。
    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心过一个人。满世界疯了一样找一个人,从来没有。
    和惜云在一起的时候,千山从来不用担心。惜云听话,从不做出格的事,他们在一起三年,他从未有过担心的念头。即使他们吵架,他都没担心过。真正分手的那一天,担心已不必了。分手的第二天,惜云就坐飞机去美国了。
    临上飞机,惜云还给他发短信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幸福。
    说不出担心为什么从来不光顾他和惜云之间。他们恋爱这三年,担心从未来过,直到恋爱结束,担心更不会来了。
    而现在他担心了,他担心小乔,要命地担心!
    这时,他突然听到手机铃声,一把抓起:“是小乔吗?你在哪儿?!”
    “什么小乔,少打岔,告诉你郑千山,我是周忆,东方的表哥,你看是我过去,还是你过来,这事不当面谈恐怕解决不了。”
    千山神色一凛,“好,我过去找你。”
    一落座,千山开门见山:“你说吧,多少钱?”
    “算你还是聪明人,你也好歹是个名人,打起官司来,你的前途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周忆似笑非笑。
    “这钱不是给你的律师费,请你搞清楚!相信你也去警察那儿了解清楚了,能不能打赢这场官司你心里比我有数。我今天来见你,是因为你是东方的表哥,不是律师!你开个价吧。”千山面带愠色。
    “痛快,三百万!”
    “好,请你把东方父母的账号告诉我,我直接给他们汇过去。”千山毫不犹豫。
    “早准备好了。”说着周忆从包里掏出一张字条扔到桌上。
    千山抓起字条迅速离去。
    周忆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还未施展本领,事情竟在十几分钟内解决。律师生涯头一次谈判得如此迅捷。
    事情太顺利了,反而让人觉得诡异。
    周忆在心里盘算着,他不知郑千山打的什么算盘。
    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千山疲惫地从电梯里出来,正要开门,却怔住了。
    小乔就蹲在他的家门口,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看见千山,小乔站了起来,腿都麻了,一时站不稳,千山赶紧扶了她一把。
    “我的行李忘了拿。”小乔的眼角泪痕犹在。
    慌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定,千山迅速打开门,扶小乔进去。
    小乔又坐回到那个沙发上,她拿起茶几上的果汁一口全喝了。
    千山疼惜地说:“我给你热杯奶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想吃点什么?”
    “不要,什么也不想吃……有酒吗?”小乔无力地说。
    千山看着小乔,点点头。这个时候小乔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去厨房那边翻了翻,千山拿出一瓶葡萄酒来,用钻子把木塞启开。他把酒放到茶几上。转身回到厨房找出两个杯子,他回客厅时,看到小乔用嘴对着瓶子,已经喝起来。
    千山走到小乔身边坐下,他看着小乔一言不发地喝酒。
    他想劝,却不知说什么,脑子已乱成一锅粥。
    想了想,他缓缓开口道:“……当时东方躺在后座上,头的位置靠窗,撞车之后伤到了后脑,医生说……”
    小乔打断了千山的话,只说了句:“喝酒。”
    千山再不敢出声,心里隐隐地痛起来,小乔的表情令他害怕。
    屋里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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