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宁死不从

    秦家老宅的佛堂里，秦朵儿虔诚的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菩萨保佑儿子、女儿都平平安安的。
    自从李正兴被日本人杀害的消息传到老家之后，秦朵儿也是大病了一场。如今虽然大病初愈，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一下子老了许多。精神也是大不如前，若不是心中一直念着李勇与李慧兰，也许整个人的精神就垮掉了。
    过了许久，身旁的丫环才搀扶着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小梅！阿贵回来了吗？”
    “老夫人！还没有吧！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扶您到院中走走吧！”小梅问道。
    “嗯！也好！”
    在不算大的院子里走了走，秦朵儿觉的有些累了，便在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小梅忙着给她把茶水端来。
    “老夫人！”
    一听是秦贵的声音，秦朵儿不由的放下茶杯，一下子站了起来：“阿贵！回来啦？”
    秦贵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回来啦！您快请坐下！”
    秦朵儿忙拉着他急问道：“有子仲的消息了吗？”
    秦贵擦了擦汗这才回道：“老夫人放心吧！大少爷没事！好好的呢！”
    一听李勇平安，她这才放下心来。刚刚急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容，于是接着问道：“听说他的部队让鬼子给灭了，可真是吓死我啦！那他现在在那儿呀？”
    “放心吧！我们家少爷，那可是福大命大之人！小鬼子要不了他的命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少爷带着他突出来的兄弟们都上了天幕山，加入八路了！前不久他们还跟鬼子大干了一场呢！”
    一听上了天幕山，秦朵儿脸色微变：“什么？他也上天幕山了？”
    “是啊！”
    秦朵儿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那天幕山可是姓邢的地盘！慧兰那丫头不懂事也就算了，他还往那儿凑！特别是他现在这个情况下，几乎成了个光杆司令，跑到那里去，还不得寄人篱下吗？国军的部队就在清水，他干嘛不回去呢？”
    秦贵一听，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老夫人啊！少爷这也是没办法啊！我听说啊！少爷他们之所以会让日本人给打败了，就是因为清水的国军见死不救啊！您说说，这少爷心气这么高的人，他能不心灰意冷吗？再说，他当了八路。不一样的打鬼子，一样的能给老爷报仇吗？”
    虽然对李勇上了天幕山，和邢家的人走到了一起，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爽。但秦贵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转而说道：“你说说，这小崽子也真是的。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就不知道这个做娘的会担心他吗？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老夫人！您也别生气，我听说这小鬼子将天幕山给封锁的死死的，再加上以咱家少爷才能，到了八路那边，那也肯定是当官的。这不还得忙着打鬼子吗？一来是他忙，二来，就是想送信，也不容易啊！万一要是这信在半道上让鬼子给截了，那不是给家里找麻烦吗？”
    秦朵儿还是有些生气的说道：“可是他就找人给捎个口信总行吧！”
    秦贵刚想说什么，小梅手里举着信叫喊着小跑过来：“老夫人！来信啦！来信啦！”
    秦贵忙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接过信来：“您看，这不是来信了吗？”
    “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秦朵儿也说道。”
    可他刚一转身，却脸色微变。秦朵儿忙问道：“怎么啦？”
    “这信……这信不是少爷的！”
    秦朵儿一把夺过信来一看，原来是弟弟从西安寄来的。虽然有些失望，但怎么说，也是来自远方的家信，让她的心里还是稍感一丝安慰。
    待她看完信后，秦贵这才问道：“二老爷说什么啊？”
    “唉！他还不是让我去西安啊！说什么这里不安全，还是到西安去。他一切都安排好啦！”秦朵儿叹道。
    秦福一听，也跟着劝道：“其实我觉得二老爷也说的没错啊！毕竟这里离着鬼子也挺近的，还是按二老爷说的到西安去多好！再说，二老爷也是第二次来信请您过去了！依我看啊！您还是……！”
    还没等他说完，秦朵儿站起身来正色道：“我那儿也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这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要死我也得死在这里。怎么？你害怕那天鬼子会打到这里来啊！如果你害怕，你可以先去啊！我相信襄正也不会亏待你的！”
    秦贵一听，忙急着辩解道：“老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秦贵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我自小在秦家长大，老夫人在那儿。我就自然应该在那儿！再说，这前边不是还有国军吗？小鬼子那有那么容易就打到这里来的！”
    秦朵儿也觉得自己话有些说的过头了，忙安慰道：“好啦！其实我也没把你当外人。刚才说话重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好啦，扶我回屋，我给襄正写封回信。一会你叫人给送出去！”
    可就在秦贵扶着她刚要回房之时，便听见小梅一声尖叫，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秦朵儿与秦贵忙回头一看，不由的也是大吃一惊。只见从大门外竟然闯入了一队日本兵，吓得家里一名杂役和小梅直往他们身边靠来。
    秦朵儿与秦贵也愣住了，怎么会突然有鬼子闯到这里来呢？按说这里现在还是清水的国军控制区啊？再说，就算鬼子打来，可也没听见有什么打仗的消息，更没听见前方有枪炮声啊？难道这鬼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一名日军少尉操着半生不熟的中文上前问道：“老太太！想必您就是李夫人吧？”
    秦贵忙上前挡在秦朵儿身前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们家？”
    “呵呵！你们地，不要害怕。我们是大日本皇军！今天是专程来拜访李老太太的！”那日军少尉满脸堆着一种诡异的笑容说道。
    “哼！你们还有胆子闯到这里来！就你们这十几二十号人，就不怕一会国军的部队来了，把你们都给消灭了吗？”秦贵接着说道。
    谁知道那少尉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国军？…….哈哈哈哈！这里早就没有什么国军了！现在整个清水县都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了！”
    虽然他们并不明白这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这小鬼子的猖狂也不是装出来的。或许国军真的跑了！
    拉开挡在身前的秦贵，秦朵儿挺身一步道：“你们闯到我家里来，想干什么？还有，我得告诉你，这里也好，清水也好。永远都属于我们中国人！你们能够猖狂一时，但不能够得意一世！”
    那少尉听后，却并不生气，而是接着说道：“老夫人！不必如此激动！我们今天来，是想请您到我们那儿去做客的！”
    “做客？那儿去做什么客啊？”秦朵儿冷冷的问道。
    “当然是去秀水的宪兵队做客，我们大谷少佐正在恭候您呢！”
    “哼！什么大谷小谷的，我不认识！我那儿也不会去！”秦朵儿倔强的回答道。
    那少尉却微微一笑道：“我们大谷少佐考虑到您年纪大了，若实在不愿意去也行！只需要您给您的儿子写封信，劝他归顺皇军！和皇军一起共建大东亚共荣……！”
    还没待他说完，秦朵儿呸道：“休想！想让我劝儿子去做汉奸！就是杀了我这个老太婆也办不到！”
    一见她如此强硬的态度，那日军少尉脸色一沉：“老太太！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听懂罚酒！”
    “我老了，什么酒都不是吃的！特别是你们日本人的酒！”
    “八嘠！”那鬼子也是真急了，一见来软的不行。便一挥手：“把她带走！”
    两名日军士兵冲上来便要架着秦朵儿朝外走，一旁的秦贵与小梅忙上前去拉。一名鬼子兵一见，上前一脚将秦贵给踢倒在地，跟着便举起刺刀刺了下去。
    “阿贵！”在秦朵儿的尖叫声中，秦贵一声惨叫，双手紧紧的抓住鬼子的枪身，口吐鲜血：“老夫人…….我…….我……！”跟着两眼一闭闭，便一动不动了。
    吓得刚刚还去拉扯的小梅忙停了手，愣在一旁不知所措。而家里的另一名杂役与一个老妈子也吓得站在台阶上瑟瑟发抖。
    那少尉一挥手，几名日军士兵上前举起枪来，便对着这几人“噼噼啪啪”的开了枪。可怜这几名手无寸铁的丫环老仆人，全都死在了鬼子的枪下。
    “畜牲！畜牲！”看着家人纷纷惨死在鬼子的枪下，秦朵儿泪流满面的怒吼着，可是她的怒吼却又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把她带走！”
    两名鬼子拽着秦朵儿刚到院门口，刚才还有些呆滞的秦朵儿忽然挣扎了下，叫道：“等等！”
    那鬼子少尉走到她面前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秦朵儿怒狠狠的盯着这鬼子，好一会才说道：“我老婆子老了！让我拿几件衣服，行吗？”
    那少尉想了想，料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点点头，让手下的士兵放开她，并让这俩人跟着她。
    秦朵儿一步一步的从院门口朝着正面的堂屋走去，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秦贵、小梅、等朝夕相处的家人，她不由的老泪纵横。
    从大门口，到堂屋的这十几米，她仿佛就像是在用自己的一生在走。她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两名日军背着枪，也只得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
    当走到小梅等人被枪杀的台阶前时，她忽然猛的朝右边冲了出去。冲出去的速度之快，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这突然的举动也让那日军少尉与身后的两名日军士兵吃了一惊，都还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要逃跑也不是朝这儿跑啊！
    这时，那少尉猛然看到院子右方角落里的有一口井，不由的心中一惊，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见“扑通”一声，秦朵儿已跳入了井中！
    那日军少尉忙与士兵们冲上前去，来到井口一看。只见井里水花翻涌着，不断的有汽泡冒上来，可却已看不见秦朵儿的身影。而且井下的水平面离着地面也足有四五米高，一时又没有什么工具可用，就是想捞也捞不着。
    看着井下的汽泡越来越少，井下的浪花也很快的恢复平静，那日军少尉只起抬起头来，轻叹一声，退后一步，随后朝着井口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