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踏破牢笼走猛虎（上）

    辽远县城的城门口，这几日每每有人通过都要接受比往日更加严格的检查。
    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正念着城门洞里贴着的告示：
    “近日常有反抗分子出入辽远县城，袭击我大日本皇军。就在前日，我大日本皇军驻华北司令部的藤田少佐作为观察员来我县慰问，不料在途中却遭到反抗分子惨无人道的袭击，导致藤田少佐玉碎身亡。为此，我——川岛大健作为大日本皇军驻本县最高指挥官，受到了来自司令部的严厉批评。司令部要求我们必须严查杀人凶手，还藤田少佐一个公道。现在，经证实，凶手一共有两人，其中一人已被当场击毙，另有一人负伤逃跑，还藏匿在城里，如果有知道凶手下落的，请立即举报。举报有功者，重奖大洋一千块；若有知情不报，或者协助凶手隐匿者，与凶手同罪，抓获后一并处决，以正效尤！”
    几个围观的乡亲有的摇着头，有的脸露欣喜，有的悄悄朝地下吐着口水。“死的该！该！”
    “小鬼子不是人，就他娘的该死！”
    城门里稍远处的城墙跟下，几个日本兵正坐在树阴凉下的藤椅里，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催促着以赵海子为首的伪军对过往的百姓们进行盘查。
    赵海子手下那个叫黑六的伪军凑了过来，悄声的说：“赵哥，你说这他妈的到哪说理去，本来那是您的位子，现在让几个小日本子给坐了，你看看那几个家伙的样子，喝着茶水，嗑着瓜子，站着阴凉地，还他妈的骂着咱的人！大哥，您说说，咱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干活，这叫他妈的啥事？这帮孙子太欺负人了！”
    赵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的位子？我他娘的有什么位子？从司令变成了副司令，效忠了鬼——不，皇军半天又有个屁用！”
    黑六的情绪也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就是啊，那个龙王山的土匪头子王金宝有个屁的功劳，出卖自个的大哥，天理不容！就这样的人，还他妈的当我们的司令？太他娘的没天理！还有，还有，每次出来执行任务都是我们这些弟兄，他这个司令在那儿？他王金宝还不是天天爬在日本女人胸脯子上睡觉，就这样一个吃软饭的家伙竟顶替您成了咱们的司令，老天爷真他娘的不长眼！”
    “就是就是！”跟前两三个伪军士兵听到黑六的话都靠拢过来，跟着附和道。
    赵海子手指头在嘴跟前比划着示意黑六声音小点，然后轻轻的说，“王金宝他那是每天就想躲在女人怀里不出来么？他那是不敢出来。你们想啊，他出卖了龙王山海大当家的，龙王山上的人能饶了他？难道就没几个人惦记着他？他那是怕丢了小命。这才就知道在日本女人腿叉子里躲的，现在的王金宝可不是那会儿龙王山上那个凶神恶煞的王金宝了，现在在他娘的日本娘们怀里呆久了，也就像个娘们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几个伪军都跟着大笑起来。
    “八嘎！你们的，快快的去检查，聊天的不要！”那几个日本士兵远远看到伪军们闲聊，中间的一个军曹大声训斥着。
    “狗娘养的小鬼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他娘的清闲好了！”一个伪军士兵低声骂着。
    赵海子听到了那个士兵的骂声，想想以前那树下椅子是他自己的专座，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胡癞子忽然出现在了城门口处，来回徘徊着，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拿不定主意。
    从大路上传来几声炮竹响，突然发出的响声吓得几个伪军端起了枪，缩头缩脑四处瞅着。
    “哪里响枪？打起来了？”
    赵海子在离他最近的一个伪军士兵的头上“啪”的拍了一把。“怕个屁，没听出来这是麻雷子的声？”
    几个鬼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几响炮竹的方向望去。随着唢呐的几声哭腔，远处来了一支出殡的队伍。走在最前头的，哭天抢地走过来的正是仁者医馆的楚元礼。
    只见楚元礼举着一个白色的招魂幡儿，幡上面写着黑字：
    天妒红颜黑发早逝奈何桥下只落孤鬼
    世事难料白首心伤黄泉路上空余一人
    一匹马、一辆灵车、一副棺材、一条白幡、一行人吹着丧曲、带着哭腔三步一停地向城门口方向过来。
    几把纸钱随风飞散，唢呐鼓乐齐奏开来。
    走在头前的鼓匠班子里吹唢呐的师傅一声唱：
    西归路上一声喊
    女儿哎
    你撒手一走游西天
    却把那为父哭的惨
    从古至今
    没由来把那黑发的人送别
    却要白头人挽着绳儿
    把那个棺来牵
    ——
    这乐声悲，哭声苦，路过的人群里好多人都随着抹着眼泪，跟着抽泣起来。
    一个大娘抹着泪念叨着：“楚大夫好人啊，抓药看病，对穷人也是客客气气，就是没钱也一样给看病。可惜了，楚家的闺女，多好的女子呀，和她爹一样菩萨心肠。老天不睁眼呀！”
    “谁说不是呢？好人没好报！”一个农夫模样的人附和着，又扭头看了一眼城门口，“倒让这些个祸害活千年么？”
    在众人的议论中，出殡的队伍来到城门口，楚元礼用哭肿的眼睛看了一眼赵海子等人。
    “老总，那天咱还见过面，您看，还没两日，闺女她就走了，要赶着去埋，烦劳您行个方便。”
    楚大夫把招魂幡儿插在灵车车头，边说着边从衣服兜里掏出两块大洋塞在了赵海子手里。赵海子脑子里一下涌出来了当夜那个披头沙发的女人形象，耳边仿佛还有那凄厉的声音，“爹，快救救我，我冷！我冷！”
    赵海子的身体顿时感觉凉飕飕的，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又把那两块大洋又塞回楚元礼的手里，“楚大夫办事还得用钱，你拿回去吧！”然后伸手指指城门，“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还有，还有，既然人已经走了，您也别太难过了！”赵海子说完扭头喊几个伪军，“弟兄们，放行！”
    “好嘞！”伪军士兵们答应着闪出一条路来。
    楚元礼作了个揖，拿起招魂幡儿走向城门，唢呐又吹了起来，鼓匠班子又唱了起来。
    西归路上一声喊
    女儿哎
    你撒手一走游西天
    却把那为父哭的惨
    从古至今
    没由来把那黑发的人送别
    却要白头人挽着绳儿
    把那个棺来牵
    ——
    “你的站住！你们的，为什么的不检查？”几个日本兵背着枪大喊着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