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审问

    老萧叫上情报科的蔺跃，两人来到安县长的屋子，蔺跃上了茶。安继仁见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夸赞道：“这小伙子不错，老萧，你们调查局可谓人才济济啊。”
    “县长认错人了，我是情报科后勤组组员，蔺跃。”
    老萧命人将窗帘拉起来，屋内瞬间明亮又凉爽。安县长观察外边，只见有十来人来回巡逻，屋内又有专人伺候茶水。他道：“老萧，这些人怎么回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安县长，您的待遇算是高的了，要是依照咱们戴老板的脾气，您得去蹲大牢。”蔺跃到底是年轻，说话不够圆滑。
    “你这小伙子说话太不中听了。戴笠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去蹲大牢！”
    “谁蹲大牢不是老戴说了算，是老天说了算。”老萧不慌不忙地说道。
    “老萧，你不是和情报科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不不不，咱们为人处事不要那么绝对。虽然，我打心底不喜欢老戴，也看不惯他的一派作风，但我对党国对人民的中心日月可鉴！咱们调查局虽不上前杀敌，也不抓汉奸走狗。但咱们坐的端正，既不苟且偷生也不卖国求荣。”
    “老萧这番言论真正该叫那些汉奸走狗之辈脸红了。安县长，昨晚听费先生和冯主任说，您和日本人关系匪浅，你和他们长久合作，一定捞了不少好处吧。”
    “小伙子，刚才老萧还说为人处事不要这么绝对，咱们说话也一样嘛。你不能听一面之词，冯主任在南溪被我压了很多年，他是早就觊觎县长的位置，巴不得我出错。”
    “行。既然蔺跃开了头，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和安县长核实一下。”老萧和蔺跃分别从各自文件包中取出文件，老萧翻阅文件说道：“安县长，据庄湖镇镇长说，您刚上任县长时，他为了稳固镇长之位，特意向您孝敬了一千元。”
    “我刚上任时，底下的镇长村长各部门都纷纷来拜访我，我为了多了解当地民生，也一一接待，那一千元我的确是收了，后来用作庄湖镇道路改建，此事，大伙都知道嘛。”
    “每年夏季长洪水，政府都会补给沿河居民每家每户四元大洋，可沿河居民说他们从没收到过此笔费用。”
    “上头有什么指示下来我绝对按规矩执行，我也吩咐财务要把惠民政策落实，如果财务处没有做好此项工作，我回去一定严重批评！”
    “记得要四年前，您申请修通了一条由南溪通往重庆的公路，上头批了一万元的费用，可据我得知，用在修路上的费用却不到六千元。此事，你怎么解释？”
    “老萧，前几天你们调查局的人不是来南溪查过账了吗？他们没跟你汇报我南溪账目一切正常吗？”
    “从账本上看的确正常。据南溪财务处的职员回忆，这笔资金当年由你亲自支配，他做完账后，便将所有费用全部交给你。”
    “交给我？”安县长想了想，“对，是交给我了，不过我是把费用一一交给了工头，具体详细以及购买清单全权由工头负责。”
    “是啊，工头叫老六，我们已经找到他核实，他说当时他只拿到了五千四百元，由于费用不够，他只好在修路时偷工减料。”
    “安县长，这条看似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好公路，实则是在为日本人攻破重庆铺路吧？”蔺跃一语中的，看安继仁如何应对！谁知他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你们情报科是不是见了谁都是汉奸。我修路，造福南溪百姓，解决了百姓出行困难，你们不惜我执政辛苦，反倒怀疑我贪污公款勾结日本人，我被你们我囚禁在这里，我的夫人也不知去向，你们居心何在？”
    “继仁兄放心，贵夫人很安全，情报科的女同志正陪她喝茶聊天说话呢。”老萧仍旧不慌不忙。
    “少来这套。她不过只是个普通妇人，外边的事她怎会知晓，你们别打她的主意。”
    “所以呀，我们特意找来了费太太，费太太和安太太是老牌友了，有费太太作陪，安县长不要太过担心。”蔺跃这次学聪明了。
    老萧低声道：“别跟他啰嗦，直接拿物证。”
    蔺跃拿出那张画，说道：“安县长，这张画是你的吧。”安县长瞄了两眼，不答话。
    蔺跃将画翻一面，只见画背面密密麻麻写着一群人的名字。蔺跃继续说道：“这张画背面记录着所有日本特务的信息，我们能将南溪地区的日本特务一举歼灭，多亏了县长大人留下的信息。目前，除了松田太郎和村上君不知所踪外，其余人等已经全部被歼灭。”
    “这张画的确是我的。不过这张画几天前丢了，我正纳闷这画去哪儿了，原来是在你手里，你们情报科的手还真够长的，都伸到我政务处来了。”
    “哪里有汉奸走狗哪里就咱们情报科。”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和冯主任勾结，以此来为他夺取我县长的位置。这分明就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画，怎么到了你们手里就多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见你们局长，还有戴笠，你们必须还我一个公道！”
    “咱们局长没空见你，戴笠也是个大忙人，见首不见尾。”老萧道。
    “如果他真的在帮日本人做事，怎么会轻易将此信息泄漏给你们？留着这个信息就是后患无穷。”老萧不知安继仁留下这个名单的目的，他小声和蔺跃讨论。
    “为了拿到这个名单，咱们还牺牲了一名同志。据冯主任交代，政务处后边有个地牢，惨死在里面的爱国人士有足足上百人！”
    老萧眨一下眼睛，示意蔺跃继续询问。
    “为了防止救国会的一切救援行动，你用二十根金条收买费先生，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做事。”蔺跃说道。
    “都说墙倒众人推，看来的确如此。身为县长，安排费先生做事需要给他好处吗？二十根金条？你们在哪里看见了？我就连一根金条也没见过！再说了，救国会不去救援对我有什么好处？明明就是费先生能力不足，心无定力，收了别人的贿赂反而来诬陷我，我对他很失望。”
    明轩在隔壁的监听器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似乎明白了安继仁的目的。安继仁记录日本特务的信息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如果东窗事发，他便可以拿着这个向军统邀功，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在他邀功之前，这名单已经被军统拿到。现在，以他的处境，估计会将所有事情推在冯主任身上。他看看窗外，已是日落西山了。老萧他们今天不会有收获的。明轩心中想到。
    他招呼着外边的人进来，说道：“告诉老萧，今天别审了。”
    老萧和蔺跃来到明轩的房间，老萧忍不住发火道：“你也听见了，什么事他都找得出理由推脱！”
    “安继仁这边先缓缓，咱们去看看冯主任和王秘书吧。”明轩说道。
    “行，现在就去。蔺跃，你带路。”老萧说道。
    三人来到地牢，只见王秘书躺在地上，鲜血淋漓，奄奄一息。蔺跃问地牢的审查官，“他都招了吗？”那审查官道：“他说安县长有幅画被人调了包，安县长命他和顾明轩调查此事。”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老萧道。
    那审查官又继续说道：“王秘书说，他已经查到是冯主任将画调了包，还在上面记录了日本特务的信息，以此来污蔑安县长。”
    “既然如此，咱们就和冯主任再聊聊吧。”明轩说道。
    明轩一行人来到地牢外边的一间屋子，蔺跃命人将冯主任带来。那冯主任原就被吓得半死，这会儿见又要审自己，整个人早已是手脚无力行路困难了。两人用力拖着他到明轩一行人面前，他见有两人不认识，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些人又要问自己什么，他再细看，还有一个年轻小伙不是顾少爷么？他扑通一声跪下来，一把抓住明轩的脚哭天喊地，“顾少爷，救我，顾少爷救我。”
    “冯主任坐下说话，放心吧，你还死不了。”明轩命人将他扶起来，坐在板凳上。
    冯主任看着明轩和蔺跃两人都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正气禀然，他的脑袋似乎一下清醒了，顾明轩的身份他终于明白了！他低下头，不在说话也不在求饶。或许，他感到汗颜了，自己一把年纪，所作所为竟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仿佛一下看开了，一声叹息后，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儿子，在安徽老家，算起来，还比明轩你长一岁。”
    “你常年在南溪，和他许久未见了吧？”明轩问道。
    “有两三年没见面了。我很想他，希望他将来能过得好。”
    “冯主任放心，只要你配和我们的工作，我们保证让你阖家团圆。”老萧说道。
    “该交待的我都已经交待清楚了。”
    “我知道，你的口供很有诚意。不过安继仁不像你，他比你狡猾多了。或许你想不到，安继仁和王秘书把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推在你身上。王秘书说那幅画也是你拿的，上面的信息也是你为了污蔑安继仁故意写的。目的是整垮安继仁，获得县长职位。你怎么解释？”老萧说道。
    “哼！他们倒是会推卸责任。我的确很想坐上县长之位。金兰县长离去后，我万万没想接任县长之位的人是安继仁。我心里很不服气，一心想把县长之位夺回来，所以我处处讨好他巴结他，他也看到了我的诚意，也许诺我县长之位。不过，他要我加入他们。”
    “是加入日本人吧。”蔺跃说出重点。
    冯主任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些年他所做之事我心里都清楚。其实我并没有帮他太多，无非就是传传话跑跑腿，他嫌我做事优柔寡断，不如王秘书爽快。还有呢，他也防着我，怕我以此来要挟他。”
    “你手里有安继仁的把柄，想要扳倒他也不难。可是你的心里也有鬼，就算你有他的把柄也无济于事。他不干净你也一样，你既害怕得罪他，又怕军统的人找上门来，所以只好被他牵着鼻子走。”明轩将冯主任的内心看穿，将他没说完的话一一补充。
    冯主任点点头，“其实，我有过一次举报他行动，不过失败了。从那后，他对我更是防不胜防。”
    “他既然要防着你，当然会四处布下眼线。”明轩说道。
    “地牢里惨死的所有的爱国人士，都是他抓的，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军统特工还是民间爱国人士，只要是日本人盯上的人，都会惨死在他的手里，包括残害马家和梅林先生都是他一手策划。”
    老萧小声对明轩说道：“梅林先生我知道，他和马少爷是老朋友，马少爷曾多次劝他入军统，都被梅林先生拒绝。安继仁一石二鸟，杀了马家还说人家勾结共党。你们戴老板也是铁石心肠，马少爷惨死，问都不问一句。”
    “估计是他看不惯马少爷和共产党员交好吧。”明轩说道。
    “小气！大家共同抗日，同仇敌忾。我就看不惯他容不下别人。”
    明轩忍不住笑道：“所以你才要去调查局。我也看不惯，要不我也去你们调查局混口饭吃？”
    “臭小子，没事来开我玩笑，活腻歪了是不是。”
    明轩喘口气，转过头继续说道：“没有对安继仁用刑或许是对的。我要让他心服口服地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下午的审问你也听见了，安继仁巧舌如簧，想要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难。”老萧说道。
    “他女儿在我手上。”明轩毫不客气，他不会再对安继仁手下留情了。
    明轩走出地牢，来到老萧办公室，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不一会，电话接通了，“喂，吴伯吗？我是明轩，安小姐在吗？”
    电话那头吴伯说着一口上海话，“在的在的，安小姐，是顾少爷。”
    “晓君，你什么时候到的？”
    “明轩！接到你的电话太开心了。你什么时候来上海啊？”
    “我还确定不了。”
    “我刚才看见这宅子好好的，并没有看见什么地方坏掉。”
    “那就好，吴伯年纪大了，有些事会记糊涂，真是麻烦你了，单独跑一趟。”
    “不麻烦。我正好找上海的朋友玩玩。”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有啊，我和朋友已经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去太平影院看电影。”
    “好的，你好好玩吧。”
    “你什么时候来上海找我，我……我想你了。”
    “我这里暂时还走不开，先这样吧，我再打给你。”
    明轩挂断电话立刻说道：“蔺跃，法租界云霞路十八号，立刻联系上海的同事。”
    “好。”蔺跃立刻拿起电话拨打，明轩按住他的手嘱咐道：“她是个无辜的孩子，不要伤害她。”
    “放心吧，我们知道分寸，不会伤害无辜。”
    蔺跃拨通了电话，明轩和老萧走出来，老萧隐隐约约只听得蔺跃的声音：“是的是的，是顾宅。”
    老萧笑道：“看不出你还有一手。”
    “被逼无奈，我也不想利用她。”
    “今晚你有地方住吗？”
    “没啊，要不和你挤挤？”
    “去外边打旅馆，顾少爷还缺这点钱吗？我先走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