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第二天，在江榭映下班后慢慢走出写字楼大门停留张望时，纪牧凯果然已经等在不远处的路边了。他挥挥手，待江榭映走近后还十分绅士地为她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
    想起从前，纪牧凯似乎很少在这种平常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一般都是在一些隆重的场合才能激发出他身上的绅士细胞。所以江榭映觉得奇怪，不禁盯着纪牧凯打量了一会儿。
    因为这一打量，视线随着他而移动，江榭映才注意到纪牧凯这车换了。深黑色的卡宴，虽不知道是哪一款车型，可所有的感受都让她知道，这车的价格绝对高出了之前那部奥迪太多太多。
    “你换车了？”她侧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
    “嗯，换了有一段时间了。”纪牧凯专注看着路况，神情轻松。
    “这车不错，比起以前那辆来好太多了。”
    听起来像是称赞，但她心知肚明自己这话中的含义可不止那一层。旧车如同旧人，所以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而纪牧凯像是没有听出她话中这隐晦的含义，依旧是目视着前方的路况，说：“确实比以前那辆好。”
    她听了他的回答，心绪不受控地往下沉了一沉，便微皱着眉将头侧向车窗。
    他正专注地开着车，而她也安静地望着窗外，之后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谧的空间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存在着。
    江榭映被这种怪异的气氛弄得愈发不适，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借以打破的时候，纪牧凯却突然出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换车吗？”
    “不知道。”她回答得冷淡。
    “就跟你们女人心情不好了，需要买东西打发消遣是一个道理。”他说话的时候似乎笑了笑，食指轻敲着方向盘。
    “那照你这么说，换车是因为你心情不好？”她顺着他的解释说完，心里却一点也不相信。
    他没说话，只是侧过头来看看了她一眼，像是默认了。
    “别唬我了，有什么能让纪先生你心情不好的。”
    他们这样的高门子弟哪一个不懂吃喝玩乐？不管到哪儿去都是呼朋唤友热热闹闹的，要是真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这么一闹不都给过去了，他能有多少心情不好的时候？而且前一阵和林暮语联系，那丫头还提起她三哥的一位哥们儿从北京过来了，在这儿盯一个项目，估计得在d市待上好一段日子，纪牧凯便总是做东请他那哥们儿吃饭喝酒，好不热闹。
    林暮语的本意是向她前三嫂嫂抱怨自己最近工作生活屡遭不顺的，但江榭映却由此知道了纪牧凯的日子过得快活潇洒。他这日子过得这么痛快，怎么可能还有心情不好这一说？这车怕也是趁着他自个儿快活的时候，一掷千金给买下来的吧。
    正想着，却听见他说了句：“怎么没有啊，可多着呢。”
    他没有挑明，只是反驳了她的话。
    其实那真让人难过的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于是都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纪牧凯请她吃饭的地方在另一个区，因为近海，餐厅又在大厦的五楼，江榭映靠近窗边坐着都能听见海浪拍打景观堤坝的声音。
    这个地方他以前从没有带她来过，或许是因为远，也或许因为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一个好去处。这里客人不多，菜肴味道也只能算是中上，但是景致很好。坐在这儿吃饭转头望去就看得见海湾，因为是巨大的玻璃幕墙，所以显得很通透，仿佛走出去就是海。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餐厅的装潢格调也都是她所喜爱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稍稍松懈下来，不再惦记着纪牧凯此番请自己吃饭的目的。
    没想到这顿饭吃得挺寻常，他只是问了问她的近况，而江榭映除了吃点东西就是在欣赏外面的景色。她看见海湾景观道上的灯亮了起来，看着天渐渐暗下来，看着景观道上慢慢地多了许多饭后散步的人们，听着海浪声只觉得平静而悠然。两人后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感觉真就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除去那刻意疏离和陌生，也带着彼此间曾经不可忽视的熟悉。
    江榭映在这城市的夜空中努力搜寻着点点星光，终于看见了几颗比较亮眼的，但是却分散得很开，而陆地上的灯光太密太强，那些微弱星点仿佛稍一晃神就会被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她专注地看了一阵后觉得眼睛疼，与纪牧凯的交谈亦如同那点点星光一般稀疏寡然，便也顿时感觉有些无味。
    于是说起自己还得回家去查点工作上的资料，建议早点儿结账离开。其实她真的只是建议，以为这样能让纪牧凯把今晚请自己吃饭的目的给坦白了，可没像到他是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和计划，只应了一声‘好’就让服务员过来结账。
    他几乎都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一直到江榭映坐上了车，他仍旧是十分泰然自若地开着车子，似乎再没有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地请自己吃一顿饭吗？
    江榭映没有一点儿能让自己相信的理由，困惑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道：“你今天为什么请我吃饭？”
    纪牧凯仿佛是笑了笑，说：“昨天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是给忘了还是你觉得，不相信？”
    他嘴边那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于是沉了沉脸色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动机应该没有这么单纯。”
    他的笑意竟扩大了几分，还侧头好好地看了她一眼，说：“那你希望我有什么动机和目的？”
    江榭映知道他话中有话，所以坚决不作回答以免上当，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了句明显要扯开话题的话：“你怎么会带我来这海岸边上的餐厅吃饭？”
    “我第一回来这儿的时候，在走进餐厅的一瞬间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所以就带你来了。”他说得理所当然，且十分笃定的样子。
    “凭什么这么肯定？”她流露出并不买账的神情。
    “江榭映，你要知道我了解你的程度，可比你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她转头去看了他一眼，而他闲适从容，嘴边仍携着一丝笑意，反倒衬得自己不太对劲起来。于是随口搪塞了两句，便不再说话。
    直到车子驶至新公寓楼下，他才终于说：“原来你搬到这儿来了。”
    江榭映沉默着不作回应，而纪牧凯似乎也没有要等她给出什么反应的打算，只是转头朝她道了再见晚安，便驱车离开了。这样平常得没有任何插曲，仿佛就是他们之间最自然不过的一次见面。只有江榭映自己知道，她的心是因为什么而始终不能平静。
    他说他第一回来到那间餐厅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而事实上她确实是喜欢的。就算是食物的味道一般，装潢格调也没有他从前爱去的那些地方高档，但仅是看着周围海岸的风景和感受着餐厅里令人舒适的小情调，她已经觉得很舒服享受了。
    这样的感觉，多久不曾有过了？
    和他在一起，就算是不说话也能自然而然相处许久的感觉，多久不曾感受过了？
    回想起当初那一段身心俱疲的日子，每每见到纪牧凯的时候，心里没有一刻是平静的。江榭映觉得自己或许天生就不是那种决绝率性的人，所以做不到同他大吵大闹，总是顾忌着太多，可也会控制不住地有气愤与怨念。她曾经尝试过让自己缓和下来，可在那样的状况之下，终是没有办法。
    所以深深觉得再不能与他继续生活下去，终于变得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