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见她终于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也终于露出了不再逃避的神情，他才继续说道：“可能你也知道，因为齐家的变故，我跟如雅断了联系很多年，我确实也一直记挂着她，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她。再次联系上了以后，这份愧疚和歉意就更深了。”
    “愧疚和歉意？”
    他点头轻应了一声，叹了口气，继续道：“齐家出事后，如雅可以说是从云端跌到了泥里，我当时不忍心，一直告诉她我不会和她分开，会永远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这些话变成了一个承诺，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可动摇地相信着。可那时候年纪小，难免把一切想得简单，我轻易地说出了这样的话，给了她承诺，但自己却没有办法做到。在这么多年以后，当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如雅，才知道她当初因为我这没能兑现的承诺而受了多少苦。我曾经答应过她，到最后却是她一个人面对了一切。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对不起她？”
    江榭映的一颗心在胸腔中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浮上了一股苦涩。她隐约猜到齐如雅经历过什么，可能抑郁过，又再次振作起来，一个人带着哥哥的孩子艰难地生活下去。而支撑她的，可能就是年少时那个喜欢的男孩说出的那些话。
    思及此处，同理心又把她的那份苦涩压了下去，开始同情起齐如雅来。
    而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纪牧凯的问话，定定地瞧着玻璃窗外看了数秒，才答道：“她确实很不容易。”
    纪牧凯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吞咽间似乎皱了邹眉，说：“这么些年来我对她，歉意，心疼，愧疚，友情，亲情……太多了，多得让我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因为这样，在重新遇上了如雅，了解了她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以后，我做不到置之不理。所以我尽力去帮助她，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以内的所有，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的。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毫不犹豫伤害到了你。”
    “对不起！”
    纪牧凯十分真诚，甚至有些发自肺腑地向她道歉，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抖，“我自以为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却一直不曾向你坦白解释过。我没有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从来不知道你在这段婚姻中的感受。在你心里，我变成了一个不可靠的人，让你觉得没有办法再相信。这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听了这话，她一时间失了神，竟不晓得该作何反应。于是只得又扭头看向窗外，抬起右手来理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沉默了数秒，“没关系。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似乎又低声叹了口气，说：“你之前问过我，如果我当初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为后来的模样，我还会不会那么做？你一直觉得我会。不管这最后的结果变得多坏，你认为我始终还是会为了如雅而尽力付出，不会改变。但是榭映，你错了。如果我当初知道你会从中受伤，知道咱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更加不会让你再次受到伤害。”
    她能感觉到纪牧凯的目光一直深深锁着她，没有一刻离开过。
    有些恍惚，总觉得他这番话说得与自己的理解有些出入，于是试探着问道：“是吗？那……”
    “如雅么？”在她犹豫着的间隙，他轻声点破。
    于是她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纪牧凯似乎是笑了笑，可这笑容在江榭映此刻的神思中，只觉得更加不可以理解。每当话题涉及到齐如雅，那个深藏在他心底多年，温婉而美丽的女子，他不是总要露出一副勿近勿碰，神情严肃的模样吗？
    怎么此刻，竟然能够笑着说了？
    “虽然我与她的交情挺深，感情也不一般。可是谁规定在这样的感情里，就非要有点儿那种关系？”
    “是谁规定的我管不着，可你和齐如雅，你们分明就是……”
    “分明就不是！”
    纪牧凯一点儿不犹豫地抢过她的话，说道，“我以为前一阵如雅找到你的那回，已经把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跟你讲得够清楚明白的了，你怎么还一直误会着呢？江榭映，你在这方面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江榭映瞧着纪牧凯，见他似乎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而气得不轻，半天也没有看她一眼。既然他这回难得地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的实话，那么她于是也挺坦白地说道：“没错，她那时候确实是把你们俩的关系向我说了一遍，让我不要再误会你，也别太责怪你了。我也知道不是你让她来找我的，是她自己找过来，目的就是想让我明白你当初那些做法的苦衷和缘由，能够不再怪你。”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对我误会这么深？”
    她顿时有些头疼，总感觉今晚纪牧凯就是有一种缠着她非要说清楚，又或者是不确认她已经明了便不会罢休的势头。可她现在只觉得累，刚才听他说了那么些话，还没来得及消化，头脑中已经接近饱和。
    如今他这么不放不休地逼问自己，可这些事情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得清楚的呢。
    “我没……好好好！就当我是误会你好了，我也向你道歉行了吧？可是纪牧凯，我真的已经不太关心你的情感归属问题了，不管你是还喜欢她也好，对她又是另一种复杂的感情也好，都不需要由我来帮你再继续弄明白。非常感谢你今天晚上能告诉我这么多，我觉得这一次的谈话揭示了咱俩的很多问题，信息量也很大，我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所以咱们应该把那些拎不清说不透的问题先放一放，反正再谈也没有结果，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你不是明天一早的航班吗，早点儿回酒店去休息吧。”
    原本还想沉下心来解释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没法儿说得清楚。于是干脆明白让他知道她此刻的感受，主动结束这段已然疲惫不堪的对话。
    而纪牧凯似乎仍旧是保持着方才的那种状态，对她依旧是不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像平缓了一些，沉着声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都是沉默，终于在车子驶到了江榭映所住的公寓大楼下，而她就要开门下车的时候，纪牧凯说：“或许，我只有等你心里那些傻念头消失得差不多了，才能再次靠近你。”
    江榭映的动作被他这突然间的言语给打断下来，还没有弄明白他话中意思，又被他没打一声招呼就倾过来的身子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
    她定了定神，发现他是倾过身来替自己解安全带，但这姿势未免太过亲密了些。于是忙伸出手抵住纪牧凯倾侧过来的身子，可他却顺势也抬起手来覆住了她抵在胸膛上的手，用一种她从未感受过，而他也从未这般温柔过的语气说：“但不管你需要多长时间来接受，我都会等的。”
    江榭映觉得自己实在是恍惚得不轻，在他说完了那句话以后，她几乎就保持着这样近距离的姿势定在了原处，直到纪牧凯再一次出声打破这种局面。
    “怎么，不想下车了吗？”
    她终于反应过来，目光捕捉到他嘴角嚼着的一丝笑意，只觉得尴尬丢脸。于是连忙从他的胸膛与手之间抽出自己的手来，拿上包迅速开门下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