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戴罪之身？想必李大人不知道，林晞就算不是定国公世子，也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属于八议之内，可以用钱赎罪，昨天镇国公府已经去刑部消罪了。”
    刑部尚书卢鸣远和镇国公可是莫逆之交，这种事怎么可能拦着？
    “林晞居然要去西川从军，莫不是因端宁公主总督西川军事，可以给他便利？”
    “举亲不避嫌，林晞身为镇国公亲子，前定国公世子，堪为勋贵中的勋贵，甚至还曾考上二甲，若说林晞没有才华和能力……那当初是谁点他为二甲进士的？”
    ……还能是谁？重景帝咯！最重要的是重景帝还没挂呢！这就开始讨论他老人家的政策有问题啦？
    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祁姽坐在幕帘后，任由这些脑子进水的官员讨论这些事，最后她一拍手：“行了，既然林晞识趣，此事就这样吧，剥夺林晞的世子爵位，另则林家优秀子弟继承爵位，至于镇国公府的事……那是镇国公和宗人府的事，诸位臣工还是想想今年的秋收吧。”
    事情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被翻过去了。
    不过也不算是波澜不惊，吴皇后见自家母亲时，震惊地得知了一件事。
    “……咱们家在军中的势力被削弱了？！”
    吴夫人只觉得心累。
    “几位都督默契地将咱们家的份额挤兑了一些，虽然不至于元气大伤，但未来几年咱们家必须要咬紧牙关了。”
    每一处的线路都被其他都督府瓜分走了七八成，弘毅侯府开销那么大，骤然少了这么多钱财，肯定会转挪不开。
    吴皇后愤怒至极：“他们怎么敢如此？！”
    吴夫人叹息道：“他们怎么不敢？除了开国taizu，后续的几位陛下没一位能成功削弱都督府的势力和军权的，您又能怎么做？”
    吴皇后张张嘴，最终颓然坐下：“……因为我揭穿了林晞？”
    吴夫人点头：“刀兵无眼，谁家都不敢保证以后还能长久传承，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只是没想到你破了规矩，所以……”
    吴皇后条件反射地反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这是欺君罔上！”
    吴夫人静静地看着女儿：“……是啊，您是君了，不再是吴家女了。”
    吴皇后心中一惊，她连忙强笑道：“母亲，是我糊涂了，我只是一时愤怒才说错话了。”
    吴夫人垂眸，她柔声道：“我知道，你这是太急了。”
    等吴夫人回府后，和弘毅侯说起此事时，神色中终于透出了难过和悲伤。
    “丫头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年在我膝下的乖巧女儿了。”
    弘毅侯安慰妻子：“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也实数平常，只是家里不可能再无节制地帮她了。”
    吴夫人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吴家又不是只有皇后一个，还有几个儿子要在军中打拼，若是其他几个都督府同时施压，哪怕是弘毅侯府也撑不住。
    “他们也是要一个态度。”弘毅侯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和担忧：“毕竟大家一起搞走私，若是咱们家单独跳出去，将事情捅破天，那大家都完蛋。”
    “可是皇长孙……”吴夫人还是有些担忧。
    “没关系，皇长孙才三岁，就算丫头以皇后之身摄政，也要依赖娘家，等皇长孙亲政最少要十年，十年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如今已经是大楚朝第五位皇帝了，弘毅侯几乎全都经历过，感受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老头一点也不傻。
    他发出感慨：“哎，这老祁家的媳妇太难了。”
    开国皇后早早死掉了，宣明帝的原配也死了，继后造反了。
    重景帝的原配也死的早，后宫一直无主。
    到泰安帝这里，吴皇后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一时间弘毅侯居然诡异地期待起如今的荣华帝会花落哪家了。
    不过用脚指头想，荣华帝和林晞有一腿，那么选秀选出来的良家妇男肯定是炮灰啊！
    “太惨了。”
    弘毅侯摇摇头：“希望勋贵中没有脑子进水的子弟，去奢求什么皇后之位吧。”
    一旦弘毅侯府抽手，吴皇后一时之间居然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境地，她心中先是愤懑，随即又开始恐惧，百般无奈下只能默默守着儿子吃斋念佛，将心中的恨意隐藏下去。
    没了弘毅侯府的帮忙，祁姽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也不想和军方对上，若是弘毅侯府真的一条道走黑，还捞上几个相熟的都督，那整个楚朝肯定要乱起来，最终八成会便宜了辽东的云郡王。
    既然弘毅侯府如此识趣，祁姽立刻投桃报李。
    等康贵人生产时，她以自己从未有孕经验不足为由，邀请吴夫人入宫小住。
    吴夫人受宠若惊，最后康贵人生了一个女儿，而第一个抱这个女孩的居然是吴夫人。
    等回府后和弘毅侯说起此事，吴夫人一脸心悦诚服：“陛下手段非凡，她私下里说，若是将来太上皇对皇长孙不满意，就让那女孩记在皇后名下。”
    弘毅侯也诧异不已，若是记在皇后名下，女孩资质又不错，这皇位不管落在皇长孙还是皇长孙女身上，就都和他们吴家有关系了。
    弘毅侯连连点头：“没错，这位陛下的确不同寻常，虽是女帝，却手段非凡，颇令人敬服。”
    既然荣华帝有手腕有能力，还有两个可供选择的继承人，那……女帝也不错咯？
    有这样想法的不仅仅是弘毅侯，满朝文武也逐渐看清了形势。
    转眼大半年过去，祁姽的皇位坐的越来越稳，那狗屁倒灶的选秀一事也有了新说法。
    祁姽以孕育皇家子嗣必要父亲优秀有能力为由，她设下四书五经的考试，难度堪比科考，然后又打算将人丢到战场上于杀伐中展现实力。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本来就没几个人的选秀瞬间烟消云散。
    礼部尚书……哦，这个礼部尚书已经换了，不是年前弹劾林晞的那个了。
    这位大人上书表示，大家都知道陛下天人之姿，凡俗男子根本配不上陛下，于是请陛下收回选秀的旨意。
    祁姽心里冷笑，面上推辞一番，同意了。
    给她选老公？呵，找死！
    ☆、第78章 传承之道
    祁姽登基第二年, 改元并大赦天下。
    这是祁姽从未想过的事, 甚至满朝文武都没想过当年的荣华公主能在皇帝的宝座上坐这么久。
    “永平吧。”祁姽并未选什么诡异的年号，她选了个普通的：“希望天下永久太平。”
    臣工们最喜欢的就是不作妖的皇帝，得了祁姽这句话, 礼部立刻开始做准备, 刑部也将赦免的名单递交到祁姽的御案前。
    祁姽执政的方针很简单，将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去做, 并且每一部分都分几块, 让很多人都参与进去, 再给这些人上奏权, 这样她就能从方方面面了解一件事的始终, 甚至能看出每个人的能力和政治倾向。
    她虽然是皇帝, 但也没必要亲力亲为, 否则要朝臣做什么？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祁姽当年在六宫练手时的经验总算能融会贯通了，朝臣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比起后宫的尚宫，这些朝臣更有自己的包袱和理念。
    只要执政为公, 祁姽觉得没什么容不下的。
    毕竟朝臣这么努力, 都是为了老祁家的天下永久太平嘛。
    殊不知祁姽这种不随意插手朝臣的事务，更给与朝臣宽松的为政环境, 同时也会给与新任的做法, 反而让祁姽渐渐获得了朝臣的支持。
    的确朝臣中有小人, 有奸佞，有贪污的，更有好色的，但高坐于宝座的帝王能容忍朝臣的一部分缺点，并肯定他们的优点，在触犯律法时会毫不客气地拿下，而若只是小错时也绝不会听信谗言，妄加责罚。
    在这样公平宽容，为民执政的环境下，楚朝百姓的日子居然渐渐好过起来。
    当然也有楚朝边境总算稍微安静了一点的缘故。
    毕竟就算开战也要有人口钱粮支撑，楚朝在休养生息，周边的国家王朝也在默默发展。
    就在此时，皇长子祁昱虚岁满三岁了。
    祁姽打算借新年的机会，请吴皇后和皇长子入宫参加新年大宴，也是时候让皇长子在满朝文武面前露一露了。
    那终归是她兄长的儿子，哪怕吴皇后脑子有坑，祁姽也希望大侄子能好好的。
    荣华帝请皇长孙回宫参加大宴的消息一传出去，无数朝臣都微笑了起来。
    只要荣华帝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态度，未来十五年内，她的皇帝宝座都稳如泰山。
    因为荣华帝给与了皇长子充分的机会，荣华帝始终未婚，在等谁几乎是不言而喻，只要远在西川的林晞……哦，现在是谢晞了……没回朝，皇长子就安全无虞。
    ……其实也不算安全，要看皇长孙女是否有能力了，毕竟出了一个荣华帝，还真说不准最后皇位会落在谁脑袋上了。
    这一年的新年大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因为重景帝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这让打算在大宴上寻机会试探几句的朝臣们立刻偃旗息鼓。
    然后重景帝在大宴上放了个雷。
    “昭儿醒过来了。”
    祁姽手一松，勺子落地上了。
    偌大的金銮殿，没人说话。
    重景帝欣赏了一圈所有人的脸色后，才笑眯眯地说：“不过现在只有眼睛能动，也没法说话。”
    哇靠！满朝文武的心思都浮动了起来。
    重景帝继续说：“治疗昭儿的大师说，以后昭儿不能耗费心神，我问了昭儿的意思，昭儿准备出家，剃度为僧。”
    哇靠！这句话再度炸了满朝文武，他们刚觉得朝政又要动荡了，结果重景帝居然说永泰帝要出家？
    “既然昭儿准备出家，那皇后也跟着去吧，皇长孙和长孙女入宫，有阿姽教导，朕也放心。”
    重景帝三言两语就将皇家的事全都搞定：“今后楚朝还要多多依赖诸位臣工了。”
    满朝文武立刻举杯，和重景帝共饮。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面上倒是都绷得住。
    只有吴皇后内心复杂，她不想出家为尼，皇后之尊怎可轻易言弃？
    可是永泰帝还活着，出嫁从夫，丈夫不要帝王之位直接出家了，她能怎么办？
    她曾无数次悲痛与永泰帝的半死不活，可如今看来，倒真不知道当初是福是祸了。
    还有她的孩子，祁姽那个女人真的愿意将皇位传给昱儿吗？康贵人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和昱儿争？她若是出家为尼，她的儿子怎么办？
    不过即便吴皇后心中百般不愿意，过了新年，她还是被祁姽派人送走了。
    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既然她的兄长醒了过来，吴皇后还是去照料兄长吧！
    祁姽送走吴皇后，看着面前站着的小豆丁大侄子，再看看还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大侄女，不由得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