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绝,官员们倒是还好,就是那些愚民,这些人多是不知好歹的。”
    “陛下这次下令,是为了治水,这就是为了让他们本身不受到灾害,可他们哪里会知道呢?”
    “原先还只是抱怨而已,这些时日里,我常常接到诏令,说是各地谣言四起。”
    “说是什么有大灾要来临,教唆百姓们逃离此处。”
    “也就是大司马还在此处,不然,或许就不只是教唆他们逃离了…。”
    太守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我麾下官吏几次禀告,各地百姓常常聚集在一起,或有逃跑的嫌疑,或许可以多派遣甲士来盯着他们。”
    “只是逃跑就罢,我是怕他们闹事。乃至是谋反啊!”
    陆抗没有说话。
    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毌丘俭,“你且继续盯着这里,我先带着大司马返回休息,若是有什么变故,
    先派人告知我。
    “唯!!”
    陆抗这才回到了毌丘俭的身边。
    “大司马,这里的情况…”
    “我知道了。”
    毌丘俭转身就走,陆抗赶忙跟上,却是松了一口气,他方才还担心毌丘俭若是执意不愿意离开要怎么办呢。
    两人坐在车内,马车缓缓离开了这边泥泞的土地。
    马车走的很是缓慢,两人坐在车内,气氛却是相当的尴尬。
    陆抗跟毌丘俭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沉默不言。
    当马车到达附近的一处驿舍后,众人这才停了下来,毌丘俭也不理会陆抗,直接走了进去。
    陆抗则是令人照顾好毌丘俭,自己也是赶忙准备将这里的消息告知给曹髦。
    毌丘俭返回屋内后,便令人给自己准备蓑衣。
    他换上了一身简陋的衣裳,带上了一支蓑衣,让随行的几个心腹做同样的装扮,便决定要出门。长史赶忙拦住他,劝说道:“大司马,我知道您担心此处的情况,只是当今水势愈发的凶猛,便是您亲自前往,也不见得就会退散,倘若您病倒了,那这里的水灾就真的无法治理了!”
    “还请您勿要犯险!!”
    毌丘俭摇着头,“我并非是要去水边,不必担心。
    他打最着面前的长史,上下看了一遍,“你也将装扮换上,嗯,再往脸上抹点泥..”
    长史愣了一下,“啊?
    “大司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附近的营地,看看那些役夫们的情况。”
    长史恍然大悟。
    “那可要带上陆君?”
    毌丘位撇了撇嘴,“就陆抗那个模样,便是在泥泞里打三个滚,也不像是個底民,带上他做什么呢?告知他一声就好!”
    长史称是
    毌丘公很快就领着人离开了此处。
    而陆抗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唉,大司马这是去看看役夫们的情况,看看是否真的有人想要闹事举事啊…..
    这件事让陆抗很是纠结。
    该如何教化这些百姓,让他们明白道理呢??
    就在陆抗还在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岳丘俭却已经来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处营地。
    这里聚集了四千多役夫。
    整个营地内都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变得很是泥泞。
    营地外几乎看不到人,只有几个甲士,正来回的走动着。
    雨水之下,一切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楚。
    当一行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几个甲士赶忙上前阻拦,长史闪身挡在毌丘俭的面前,手持印,甲士大惊,赶忙要行礼拜见。
    “不必如此,勿要惊动别人,就守在这里,勿要让他人进出。”
    长史下达了命令。
    毌丘俭看了看左右,“你们也勿要跟着进了。…我自己进去。”
    “大司马,只怕…。”
    “你是怕大魏百姓们会对老夫不利吗?”
    长史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毌丘俭冒着雨快步走到了一处营帐外,然后一头钻了进去。
    此刻,营帐内正坐着十余个人,不知在聊着什么,听到声音,纷纷看向了此处。
    毌丘俭搓着手,呼着气,他穿着很朴素的衣裳,皮肤黝黑,神态憨厚,完全就是个在耕地之中饱受风霜的老者。
    坐在这里的人皆是壮年,看到毌丘俭忽然闯进来,眼里满是惊讶。
    他们之中的带头者赶忙起身。
    “老丈怎么会在这里呢?
    几个人也是围了上来,这些人还是挺热心的。
    毌丘俭满脸淳朴的笑着,示意了下怀里的衣裳,“我是来给儿子送衣裳的,却走错了营地,又是大雨,不能轻易离开……”
    “不知能否在你们这里躲一会啊?我站在此处就好,不进去打扰…”
    “老丈这是什么话,请进!请进!”
    那为首者热情的将毌丘俭拉进来,又主动拿出了布让他擦身,拿出了热水让他吃下。
    又有一人说道:“老丈,若是有东西要送,交给官吏就是了,他们现在是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克扣
    “是啊,何必亲自出来呢?如此大的雨,也不知何时能停下来…。”
    几个人说起大雨,顿时忧心忡忡。
    毌丘俭却是跟他们聊起了家常,毌丘俭的年纪便是对半开都比这些人要大,话里话外,这些人很容易就被拿捏,还没过几句,话题便已经落在了毌丘俭这里。
    “当下还真的是不同了啊,当初徭役,那可都是从这里直发并州啊,如今都是就近,不出县,说是徭役,却还能时不时回家……”
    毌丘俭跟他们感慨起过去来,几个年轻后生也是笑呵呵的听着。
    在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时代,听老人讲故事便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往往能将过去的经历编撰的格外精彩,而且都不带重样的。
    毌丘俭便是如此,他说起了过去,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聊了许久,话题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引到了当下的水灾之上。
    “谁不知道呢?”
    “这连月大雨,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谁都能看得出来啊…..”
    为首者讲述着,他忧心忡忡的说道:“可圣人这里。…他只征我们这些人,您说够用吗?”
    毌丘俭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们这些时日里都在谈论这件事,圣人宅心仁厚,不愿意耽误农桑,这次就召集了我们这么些人来治水…二十以下和四十五以上的都不曾召集,家无二丁的也不召…这能治好水吗?”
    “我们想着给乡中三老上书。想着能自发的召集些人来帮忙,大雨如此;工程延期,若是不能按
    时完成,岂不是坏了圣人治水大策?!”
    其余几个人也是点着头。
    “我家里还有俩弟弟,与其让他们逃难,倒不如都来帮忙!”
    毌丘俭沉默了许久。
    “二三子都是这般想法?”
    “是啊!”
    “圣人上位之后,分发耕地,惩治奸贼,谁不起身向西拜?连这徭役都不出县…前几天还有个妖人,说什么水灾都是因为圣人不仁的缘故!!”
    毌丘俭皱起了眉头,“他人呢?被抓了吗?”
    “没被抓,当场就被众人给打死了…”
    “这般妖人,他们想的什么,我们能不知道?过去谁家能吃上一顿饱饭的?我这般落魄户家里如今都有存粮,不必再借,还敢说什么圣人的不好…这些妖人就是想回到过去,继续欺辱我们嘞!”
    “此番圣人要治水,这也是为了我们啊,过去发大水,官员们可不是治水,那是趁机要钱,搜刮,灾后救济也不曾见过半点!”
    “这次,我便是将命丢在水里,也得报答圣人!”
    为首者铿锵有力的说道。
    毌丘公猛地起身。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毌丘俭这才恢复了那淳朴的笑容。
    “说的是啊……。”
    “上下一心,何须惧怕?”
    “老夫看雨也停了,便先去找儿子了!”
    毌丘俭跟几个人告别,随即大步离开了此处。
    众人看向了外头,为首者满脸的狐疑。
    咦?
    这不是还下着大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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