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葵接过梓姜递来的巾子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唔,说完了。”
    “说了什么?”龙阳突然出言问道。
    他直直地看向川柏,目光中隐含的怒意虽然深,但还是让川柏有所察觉。
    他突然福至心灵:不会吧?太子殿下不会把他想成了要拱小白菜的猪吧?天知道,他只是把龙葵当妹妹的啊!
    可是他都答应龙葵了不说那件事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地看了一眼龙葵。
    龙葵只以为他就要扛不住哥哥的压力要违背他们的约定了,慌忙之下,她脱口而出:“放风筝!川柏哥要出征了,所以想约我出去放风筝。”
    说完,她还作出期待无比地问道:“哥哥,母后,我能去吗?”
    姜皇后自以为是成全了女儿的心意,自然无有不应。川柏的为人她很满意,若是龙葵真的喜欢川柏,这倒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龙阳则是情绪不明地笑了一声,目光在还在做着小动作的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既然如此,那孤也一起去吧。孤忙于朝务,也很久没有休息放松了。”
    回到朝正殿,龙阳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阴沉。
    龙阳啊龙阳!你到底在做什么?龙葵和川柏多接触不正应该是你所求吗?龙葵和他青梅竹马长大,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川柏的为人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龙葵要是真的嫁了他,必定不会受一丝委屈。你觉得天底下没有人配得上龙葵,不放心她,忧她年幼。
    可这些借口到底是为了龙葵,还是为了你心底里那见不得人的念头呢?
    诺大的朝正殿无一人敢言,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龙阳周身那种暴虐而悲伤的气息。
    只有一人拎着一壶温热的茶水走到了龙阳的身侧。她的腰身不见摆动,可却摇曳生姿,颇有些韵味。
    她声音轻柔地问道:“殿下,奴婢为您沏了壶茶,正是您惯爱的茶温。”
    龙阳双目通红地转头看着她,猛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颌。
    姜泰见状,默默带领着殿内的人退到了门外。
    外人皆以为殿下是要宠幸她了,可却只有玲珑能感觉到,太子殿下眼中的非是情欲,而是暴虐,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暴虐。
    自她入宫,除了第一晚在鬼门关附近走了一遭之外,殿下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她之前一度以为殿下为她的美貌所迷,就像她以前遇见的那些男人们一样。
    这让她无比得意,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后宫三千殿宇唯一的女主人。得意之后,她的真面目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一次她和姜泰指派在朝正殿伺候的另一名婢女起了口角,她们二人的推搡被龙阳看在眼中,龙阳赐死了那名婢女,却对她没有任何责罚。
    从此宫里的内监宫女那个见了她不行礼叫一声“玲珑姑娘”。
    可她清晰记得那名宫女被杖毙之后的某一晚,她在一旁奉茶,太子殿下抬手将她叫至近旁面无表情的掐住她的脖颈。
    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如平常一样叫她添茶那样说道:“你给孤安份一点,否则孤不介意送你去见你那个赌鬼爹。”
    一瞬间,玲珑如坠寒冰:太子殿下都知道了!是了,他怎么会留下底细不明的人在身边伺候呢?
    可既然知道了,又为何还要留她在身边呢?玲珑那日之后惶惶数日,可最终她强行冷静了下来。
    知道了她的底细,殿下还是留下了她,这就说明她身上又殿下需要的东西。如果能靠此俘获殿下的心当然最后,可若是不能,那她也能凭此为自己谋来一场荣华富贵。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可她早晚能够知道!
    她还是那般作态趾高气昂,狐假虎威的做派,只是再也没有人敢闹到龙阳面前。
    那个被赐死的婢女给了其他人不小的震慑,让他们都不敢再挑衅玲珑,明面上对她还尊敬有加。
    不过即使只是明面上的敬畏对玲珑来说也足够了。等她成为真正的皇妃,那些人早晚会真心实意地敬她。
    可是她心中的坚信在今日又有了一些动摇。看着龙阳眼中的杀虐,她以为是龙阳知道了她阳奉阴违,鼓起勇气想说话为自己辩解。
    然而龙阳铁钳一般的大掌紧紧钳住她的下颌,让她疼痛难言。
    “闭嘴!孤不想听见你那恶心的声音。”
    玲珑眼中蓄满泪水,再不敢言。
    这时,龙阳从桌案一旁拿过惯常用来润手的巾子盖住了玲珑的下半张脸。
    他掌中的力气又再一次加大,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如此?
    “殿下,奴婢……”
    龙阳忽然暴怒:“闭嘴!孤不是让你不许出声吗!”
    玲珑感觉自己的下颌已趋碎裂:“殿下恕……罪……”
    很久之后,龙阳终于平静下来,松开玲珑的同时顺手拿过她脸上的巾子擦了擦手,仿佛擦掉什么脏东西一般,擦完就将巾子扔到了脚下:“处理干净,再去给孤备壶茶,要六安瓜片。”
    玲珑死里逃生,脚步慌乱的退了下去。
    外面的人不知内里情状,见玲珑这幅情态只以为她是得了天大的福泽。
    而玲珑还抱着心中的一丝侥幸和野心,没有去向这些人解释。
    两日后,是龙阳之前在坤德殿为三人定下的出宫放风筝的日子,姜泰一大早就起来为两位殿下准备外出要用的东西。
    龙葵本来十分懊恼说什么去放风筝,她现在好像没有了以前那种十分想要出宫的感觉了。
    大抵是游子离家太久了,行遍千山万水,最终发现还是家里最温暖安全。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
    尤其是她知道这次川柏援军胜利后不过数月,齐国就会找到一个修行诡道之人。
    这人会无数奇诡之术,姜国在此人手上惨败,举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哥哥费尽心机才找到了克敌之法——铸成魔剑,以魔克魔,以杀止杀。
    可魔剑铸成之际,哥哥却被那主持铸剑的道人告知要以血亲献祭,才能真正铸成魔剑。
    这对于哥哥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最终魔剑未成,姜国国破。
    所以此战之后,姜国就会正式和齐国来一场生死之战,此一战将彻底奠定天下大局。
    姜国是生是死也就在此战。
    她当然也想过先行找到那个妖道,可是她的寻人之阵却完全寻不到此人。
    想来当时这妖道现世用的既非真实姓名,也非真实样貌。
    这一次大战,无论如何她都要和哥哥一起去。
    这次三人一起外出放风筝一是为川柏践行,二是龙葵也想借此时机将做好的玉佩送给哥哥。
    接连几日都是万里无云,微风吹拂,正是放风筝的好天气。
    载着龙葵和龙阳的马车悠悠停在了一家人的府门前。
    姜泰没有闹出大的动静,拿着龙阳的令牌走上前去。
    “请贵人稍待,小的马上去请将军。”府门外的一个小厮说完飞奔进去找人。
    不一会,川柏的父亲川泽迎了出来:“贵人到来,有失远迎。”
    马车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将军不必多礼,我此行是来找川柏的。舍妹和他约了一道去放风筝。”
    “是,我已经差人速速去叫那小子了。”
    “哟,还挺隆重。”川柏出门刚嬉笑地来上一句,就被自家老爹狠狠地用手肘拐了一下。
    “你这臭小子怎么对……贵人也如此无礼。”川泽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无碍,我们自有一道长大的缘分,不在宫里不必如此生疏。”
    川柏嬉笑着向川泽打了声招呼,然后飞身上了自己的红鬃烈马。
    他隔着车帘笑问:“小魔星可是不在?怎地不说话?”
    龙葵答:“在呢在呢,你对大将军都如此无礼,我可算是不能指望你关爱我这个幼妹了。”
    川柏撇嘴哈哈大笑着策马离去:“一会咱们赛马,若你能赢,我再关爱幼妹吧。”
    龙阳则是再次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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