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喝得有些狼吞虎咽,过了好一会,才哑着声音骂道:“……你这是,吃了上顿,生怕没了下顿的吃法吗?”
    他都快被赫连容折腾散架了。
    赫连容:“这是这些时日不见的份。”
    这声音平静冷淡,与他说的话倒是截然相反。
    惊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控诉,这人怎这么厚脸皮?
    “还要水吗?”
    “要。”
    惊蛰果断地说道。
    ……喝完了再骂人。
    结果等喝完水,惊蛰软在赫连容的身上,迷迷糊糊瞥着外面的天色,却赫然发现,现在已经将是下午。
    惊蛰惊得几乎要坐起来。
    说是几乎,那就是他没走起来。
    ……啊啊啊第二天早上不是要敬告天地拜祖宗吗?惊蛰一想到自己一觉睡到了下午,就很想死一死。
    赫连容冷静地说道:“我已让他们换了时辰。”
    惊蛰虚弱地说着:“那时辰,是能随意换的吗?”
    这个节骨眼上换时间,不就是在告诉他们,这晚上他们都做了什么吗……不过,等下,惊蛰猛地想起昨夜在外面守着的人,一时间闭了闭眼,感觉自己还不如不要醒来。
    “换不掉,就换了他们的人头。”赫连容浅浅笑了笑。
    ……这不能笑吧!
    惊蛰痛苦爬起来,痛苦地怒视着他。
    “这全是你的错。”
    “嗯。”
    惊蛰的抱怨,赫连容照单全收,他抱着惊蛰走到了梳妆台前,也没叫外面的宫人进来,亲自给惊蛰穿戴衣裳。
    那原本被赫连容脱下来的冕服,又一件件被他穿戴了回去,他越是动作,惊蛰就越能感觉到那异样的狂热与偏执。
    赫连容跪在地上,给惊蛰穿鞋。
    惊蛰看着男人低垂的头,喃喃说道:“我自己也能……”
    “我喜欢这样。”
    赫连容抬头看着他,与昨夜几乎如出一辙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惊蛰。
    真真是一头凶兽。
    而今赫连容已经不需要束缚,再无拘束,那浑然释放出来的恶欲,时时刻刻都叫惊蛰的本能感觉到危险,然他却更似那飞蛾扑火之人,仿若无知无觉地踏进陷阱里。
    惊蛰伸出手,摩挲着赫连容的侧脸。
    赫连容侧过头去亲了亲手心,而后站起来,先是净了手,又走到惊蛰身后,给他通着头发。
    一下,两下,三下……
    赫连容的手很稳。
    赫连容的动作很轻。
    最开始,他还是容九的时候,每每给惊蛰梳头发,总是带着几分僵硬,似是如临大敌。像是在面对什么难题,什么困境般,容九举着梳子,缓缓梳理下来,若是能梳得顺,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惊蛰看着镜子里的倒影。
    赫连容就站在他身后,慢慢给他打理着头发,直到最后,将冠冕与他戴上,惊蛰再抬起头,两人在镜中四目相对。
    “惊蛰,我们成亲了。”
    赫连容看着镜子中的惊蛰,弯腰抱住他。
    “真好……”
    他侧过身在惊蛰的耳边低低说着,分明是情话,却说得如同恶毒的诅咒。
    “不论身前死后名,你我都将永远书写于一处,永远都逃离不得。”
    惊蛰无奈叹息了声,笑了起来。
    “你不该说逃离,”他站起来,转头看着赫连容,“别忘了,我们手上的红线,可还捆着呢。”
    惊蛰抬起手晃了晃,昨夜在合卺礼后,他们两人的手腕上就都捆着同一截红绳,虽有着很长的放量,能够让他们在殿中走动,可那蜿蜿蜒蜒的红线,却始终牵绕在他们的手上。
    惊蛰抓住赫连容的手,那红线就也跟着垂落下来,堆缠在他们的衣袍上,仿佛被红线给缠绕了起来。
    “赫连容,”惊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呜呜抱怨着,“可我都快走不动了……都怨你……”
    “嗯,我的错。”
    “你带我过去。”
    “抱着?”
    “不许抱着!”
    惊蛰嘟哝着,将脸滚来滚去。
    赫连容紧紧抓着惊蛰的手,十指紧扣,他撑起惊蛰有些虚软的身体,朝着门外走去。那漫长的红线,就也跟着落在他们的身后,伴随着他们每一步,勾勾缠缠地落在暗影里。
    就仿佛他们走过的每一步,都被红线所祝福。
    景元九年,四月二十六。
    敬天地,拜祖宗,昭告万民。
    此朝此代,赫连容身旁,唯有岑文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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