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她和他的重逢

    许韫没有打招呼，是在帮佣阿姨正忙的时候离开的沉家，身上穿的还是来时的那身，先前外头三两支的桃花不知何时已簇拥成群，压的枝头昏昏沉沉。
    若说放出恶龙是错误的开始，那么高估自己，与之再而三的纠缠则是错上加错，要是期间还产生了羁绊，那就是再不可脱身挽回的大错。
    与其权衡利弊，不如当断则断，至少现在她的命运还能由自己选择。
    手机滴滴的传来消息的提示音，是徐珂发来的。许韫做了决定，第一时间便是给徐珂发去消息，其实不论是拘役还是生涯被毁，许韫都能承受面对，误及他人才是她不愿的。
    ——你觉得对不住我什么？
    许韫将手机解屏，上面跳出徐珂传来的文字，往下接着还有几条大篇幅的段落。
    ——你是我看中的，我能培养你，就做好了一切的价值风险的评估，看人就像是投资，走对走错都很正常，我在律所这么多年的，难道因为一个你就栽没了？
    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计划你进去后早点出来，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做事深思熟虑，别顾着眼前热血和意气，你还年轻，世界还是你们的。
    许韫抬手正欲打字，蓦然的，一片粉色花瓣轻盈的坠落在手机屏上，许韫抬头，一股淡淡的清香绕过鼻尖，她看见满树桃花如云朵层层，盛大的将阳光也吞没，满世界只剩粉的绚烂。
    在极致的美景前，再大的惆怅茫然也会消散无踪，只有花开才可寻觅。
    或许是花开的太过迷人，许韫竟在桃林的树下坐了一天，等察觉时间的时候，已近黄昏。从远处地平线的橘红中收回视线，许韫刚站起身，一辆车就停靠在了前方，她不由心惊，下意识的想到是沉清已来找她，等车门打开，看到的却是顾今晖的脸。
    “许韫，你都想着去坐牢了，也愿意不找我和我哥帮你？”
    顾今晖气愤许韫自我的逞强和决定，气愤之下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除了沉清已这个幕后推手，他知道，她没有找过其他任何一个人，她没有给其他人机会，但该死的是，她也不屑把机会给他。
    他不能再旁观着等，他知道她的脾性，难道真让他看着她，扬着她那骄傲的头颅去坐牢？他不比他哥，自以为是人性优秀的猎手，什么都要算计，许韫这样自我意识强烈的人，又怎么会甘愿顺着别人的算计和布局。
    他只知道他的理念是，喜欢了就要死死抓牢，除了他的身边她哪里也不能去。
    顾今晖上前抓住许韫的手，拉着她就往车的方向去。
    “跟我走。”
    这三个字他向许韫说过一次，可这一次他再不允许她逃脱。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许韫拧着手腕想将手挣扎出来，奈何顾今晖握得过紧，无论她用尽力也没甩掉。
    顾今晖上前一步扣住许韫的肩膀，黑沉沉的眸子很是明亮，热烈的看着她。
    “我要你和我走，你嫁给我，我会帮你解决一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对她的感情早已暗流汹涌，就在他承认他喜欢她的那一刻起，彻底喷薄。
    天知道，她和昱哥订婚的那天，他就要发疯，是被他哥拉着才没有去现场大闹起来，听到她们没有订婚成功的消息这才镇定下来。
    可偏偏清已出了手，她还去找了他，又在他家里停留了那么久。他知道他哥出了手，所以沉清已那些天才忙着少了在沉家的机会。可这也止不住让他像是一个暴躁症患者，无故的发狂发疯，之后他被长官一动痛批，请假离开了部队。
    回家的几天，他又开始恐慌，她竟然愿意低头去找沉清已，甚至还自愿待在他家那么些天，他不由的觉得，她对沉清己的情感是不一样的，和他们几个相比，态度更是天差地别！
    许韫短促的讥笑将他的思绪拉回，她刚说话又被他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屑别人给你的，你想要什么，走什么样的路，我来帮你，我都帮你！我等不了了，韫韫，你不知道这些这段日子，不论是你和昱哥还是这些天你和清已...都让我...都让我那样煎熬...”
    他说到后面，脑袋连着声音都变得低低的。
    “很累吧？”
    顾今晖猛的抬起头，带着不可置信眼里还有些欣喜，他听到许韫用一贯温柔的声音向他问询，然而看到的并不是她关心的神情，她的脸上带着疲倦，声音轻飘的没了往昔争论的力。
    “可我也好累，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因为你们我的人生偏离了我原本的轨道，我原本该幸福美满的生活被你们搅乱，所有的开头，都是因为你啊，顾今晖，你忘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慌乱的想要回避，他不敢看她眼底，哪里放着对他的厌恶，还有恨意，可他又想，许韫真的会恨他吗，她那样一个人，对他们这样的人多的是厌恶，淡漠，恨那样强烈的情感，她会愿意给他们吗？
    “一个强奸犯，怎么敢谈喜欢？还想让我嫁给你？怎么，想我当你们顾家的共妻？你真恶心啊。”
    “不是的，我会和我哥说清楚，你只是我的妻子。”
    “是吗？”
    许韫笑着耸了耸肩，又马上敛去笑意。
    “可我告诉你，我宁愿一辈子呆在牢里，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至于嫁给你，下辈子，不，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顾今晖握住许韫双肩的手制不住的用力，许韫强撑着挺直着背，他的眼睛幽幽的看着她，五年来成熟了，情绪也学会了克制，他倏的无所谓的一笑，手下松了力。
    “不用等下辈子，这辈子你就会嫁给我。”
    ............
    许韫被顾今晖带上车，之后将她禁足在一栋老宅里，她被关着的那个房门外，时刻都有人看守卫，而顾今晖自从将她扔在老宅后，就没有再出现。
    许韫的餐食都是由找来的帮佣阿姨负责的，每到饭点就会端着盘子进来，放下餐具就走，也不和她交流，任许韫怎么说也没用。
    许韫不知道顾今晖把她关在这想做什么，又或是他想重复邓昱做的过的事，不过许韫最想知道的，是她马上被上诉开庭，有时候到时人不出庭，警方和法院那边也联系不到她，会不会被认为是潜逃？
    许韫也不想这个时候还这么幽默的想事，但她被关在这里确实无事可做，她要求见顾今晖，可顾今晖却不现身，即使她以绝食抗拒，坚持了一两天后，她发现遭罪的是她自己，撇撇嘴，还是没有绝食下去。
    等到了第三天，顾今晖还是没有出现，却有人将她带了出来，许韫被他们架着上了车，却并不知道目的地。
    等反应过来，许韫才知道她被他们带来的机场。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围着她，许韫走不脱，一路从通道被带着往机坪走，等到了机舱的专属通道口，许韫看到了顾今晖。
    “你把我带到这来，到底想怎么样？”
    顾今晖看着许韫，深黑的双眸映射出她的面容，眼底抹不开的坚硬。
    “去爱尔兰，我们结婚。”
    许韫都不可思议，瞪大着眼看着他。
    “你有病啊！”
    他不理会她，自顾着输出着自己的话。
    “等我哥来，我们就上飞机。”
    许韫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慌张，组织话语希望尽量能稳住眼前这个犯病的人。
    “顾今晖，你只是对我一时的喜欢，你现在这么冲动要和我结婚，可婚姻一旦结成，绑住的不止有我，还有你，如果到时候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五年的时间足够我明白自己的心，而这段日子，更让我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我要娶你，就是要你再跑不掉，我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我不会嫁给你！只要我不愿意，就算去了爱尔兰也没用！”
    他看着她，眼底不明的情绪翻滚却没有再说话。
    他这些天又是将部队里的事处理好，又是掩饰她的行踪，一面计划着飞往爱尔兰是事情，他的心实在太不踏实，只有速度能处理好一切。他好不容易说动他哥放手，只要他和许韫结了婚，就能把许韫拴住，到时先在国外住上一段时间，等一切他们的关系再撼动不了，他就带她回国。
    却就在这时，打破顾今晖计划的人出现。
    “你以为你可以和她结婚？”
    许韫不可置信的转身，果然是邓昱的声音，在后面，她看到沉清已，他们看着都像是匆匆的赶过来的模样。
    然而对上沉清已目光的一瞬，许韫却起一丝胆怯，从她察觉到他存在的开始，她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散发的寒意。
    “过来。”
    沉清已的声音声音冷的像是要将空气凝结，而你已经无法从他的话语中感知他一丝情绪。
    顾今晖一步走到许韫身前，将她遮在身后。
    “清已，韫韫既然从你家离开，就表示她不想再和你有纠缠，你现在追过来有意思吗？”
    沉清已轻飘飘的瞥过他身后的许韫一眼，嘴角勾过极浅的笑意。
    “有没有意思都是我和她的事，今晖。”
    “所以昱哥，你也没有死心。”
    “今晖，我以为死心的会是你。”
    邓昱悄无声息点起那会回订婚前夕他们争执的事情，顾今晖的脸色沉了一瞬，很快的掩盖过去。
    “昱哥，很明显，那天韫韫选你，不过是为了报复你。昱哥，你在韫韫面前早就没有机会了。”
    顾今晖看向另一旁的沉清已，挑了挑眉。
    “清已，你是喜欢韫韫吗？还是其实找她回去是想报复她，因为她从前欺骗你玩弄你踩踏了你的骄傲。”
    许韫却在顾今晖身后，暗暗观察着地形，她看到左侧不远处一个无人站守的出口。
    “今晖，你不会以为你有这个机会吧？你们别忘了，我和她比你们任何人的的羁绊都要深！”
    “昱哥，可你不是把她让出来了吗？”
    沉清已的话语轻轻幽的，却致命。
    “我对她不管是什么情感，都轮不到到别人置喙，至于她和我的纠缠，我不叫停谁也停不了。”
    “许韫，你忘了你答应的？你和我之间有了开始没到时间你你以为你跑得了？”
    许韫背脊一凉，偷偷逃跑的动作因为男人的话语一下僵住，她感觉背部三个男人灼热的目光。她深呼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慢慢将把脚从带根的皮鞋上退下，又猛的蹲了下来，拿起鞋子就往后甩向身后的人。
    一直甩去三人站着的一堆，一只甩要身后的几个看守。
    “一群神经病，你们喜欢是吧，接好了！”
    然后迅速的起身向通道跑去。
    那只皮鞋直直的对着邓昱的脑袋砸来，在即将中奖的一瞬被他用手臂挡了过去，鞋子落地的一瞬，她听到旁边两个男人轻不可查的轻笑。
    许韫顺着记忆跑出通道，道口通出的是机场旁的独立楼层，她没有思考，向机场内部跑去。
    机场外有零星进出的人群，许韫扫视一圈过，骤然的僵硬住。
    顾今哲正靠在一辆白色的车身前，嘴里咬着正挥着雾气的香烟，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正抬起要将嘴里的烟拿出，却因为也看见她，动作蓦的停在了中途。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又交汇，短暂的一眼里，他没有动作，她转身跑进机场内。等余光里的身影淹没在机场的洪流中，顾今哲才将暗自的燃烧香烟徐徐的拿下，沉沉的吐出弥散的白烟。他看到前方寻女人来时的位置追出三个身影，将手中的烟碾灭，闪进了车内。
    许韫在人群中躲避着，她知道追来的人就在身后不远处，慌乱让她顾不上脚上冰冷僵硬的的触感。忽的有一群人从她眼前横着走，她只好挤入他们中间穿过，等成功挤出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人叫唤的声音。
    “韫韫！”
    明明是亲切的称呼她心底却生凉，她回头，看到哪那几人和她就隔着刚刚的人流，没有迟疑，她再次向前跑去。
    再往里面，人流不再密集，就在许韫暗暗吐气，心里临着放松一刻，她瞥过前方一个着一身黑色休闲运动服的高挑身影，他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即使微微低头，身姿也是直挺的，你可以看到他宽厚的臂膀，清俊淡漠的气质中又有着几分少年气。
    男人将低着头的头抬起，视线也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像是察觉许韫炙热的视线，他向她投来探寻的视线。
    看清那人的整张脸后，许韫的心猛然一震，随后像是停止跳动般的一滞，脑袋也跟这一瞬短暂的空白。
    那个人不是其他，是周寒屿。
    他看到她后，眼眸微阔，先是轻微的错愕，接着眼底划过欣喜，像是一种失而复得，又很快被浓稠的复杂盖过。
    对于危险的预知让许韫即刻的清醒，没敢留恋的收回视线，一心向着前方奔去。奔跑时的呼吸加速的沉重，她能感觉到和他的距离的接近，心跳的节奏也比前面狂乱的更加快度，不知是不是跑的太快，片刻的耳鸣过后，城市像是走入了寂静，就在她要和他擦身的时候，她的耳边像是响起了他的呼吸，沉重又轻盈。
    在她即将从他旁侧跑过之际，他倏的握住她的手臂，她感受到的那里传来灼热的温度，烫的她的心控也抑不住的抖动。她抬过头，带着讶异和不解再次看向他的眼，而他曜黑的如同无边夜幕，安宁沉静，抚平她的造动和慌乱。随后，他低头看她的暴露在冷空气外赤裸的脚，许韫感受到他的视线的位置，心里有些羞赧，不由的低下头。
    下一秒，她感绝到身体凌空而起，是周寒屿骤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的双臂下意识环着他的脖颈，保护身体免于坠落。
    极近的距离，她看到的他纤长羽睫，在眼睑下打下一片阴影。与此同时，她感受到前方也投下一大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