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镇已被李凌寒纳为主镇,沈清他们这些家眷作为第三批进入镇内的人员,目之所及的景象并不是很荒凉,石砌的新屋与铺面了石板的路,尽管在一片黄沙遍野中显得不那么好看,却还有那么几分新意。
    节度使府也建得很是威严大气,府都还没有完全建成,那头顶的石块还甚是粗糙地在矗立着,没有打磨圆润,但沈清很是喜欢,进入大门后,她一路都不断地掀开帷帽抬头去看这幢粗糙却充满着野性的府都,哪怕因此吃了一嘴的黄沙,也没减少她眼中闪烁的亮度。
    李凌寒瞧这奇怪的妇人,当她再度停下,去看那大石柱后,他甚至是拿她有些无可奈何了,不得不伸出手拖了她一路往后院走去,免得她一直要站在这外头吃着沙子,还一派甚是欢喜,掩饰不住激动的样子。
    她这样的表现,哪怕不是京城来的贵夫人,就是那打南边来的普通妇人,她这模样也确实是够怪了。
    就算进那富丽堂皇,巍峨大气的皇宫,他也没见得她眼睛如此亮过,脸蛋这么红韵过。
    事实上,她艳丽得连嘴都红通通的,可这几天与她朝夕相对的李凌寒清楚地知道,她根本未曾上妆过。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拉她去了后院,瞧得她走得慢,跟着他的脚步还踉呛,他便不高兴了起来,一把把这妇人抱起,急步进了主后院。
    “水烧好了?”一进去,他就对着里面的大东道。
    “好了,好了……”大东急道,便拉了过来帮忙的两个婆子,没让她们行礼,便拖得了她们下去。
    李凌寒一进门就把门给踢上,把怀中的女人放下,就去脱她的帷帽,看得她亮晶晶的眼睛,他眯了眯眼,倾身过去。
    “别。”沈清笑,他们身上太脏了。
    见李凌寒的呼吸都重了起来,她便快手快脚地脱了自己与他的衣裳。
    刚进那确实够大的大浴桶,她才把他们的头发拆下来放入手中,她就被男人压在了水桶边,身下一疼,这男人竟迫不及待地硬闯了进来,疼得沈清失声痛叫了一声。
    但只一下,李凌寒就顿住了,喘着粗气在她耳边重重地呼吸,沈清瞧得他甚是可怜,把腿缠在了他的腰间,轻轻地说,“您动罢,就是要轻点……”
    她这话一罢,李凌寒抬起了脸,眼已全红,眼睛满是凶狠的欲望。
    暮间,院中的桐油锅大大地燃烧着,红光应衬着府中人的脸。
    每人手中虽握着的只是一两个馍馍,那桌子上摆着的只是一碗热白水,但这些跟随李凌寒多年的人脸上的精神气却是很足,他们或蹲或坐,小声地交谈着,连得那几个婆子也尖起了耳朵听他们讲话,听这些曾来过这块地方的人说起这里以前的事。
    沈清坐在主位座椅李凌寒的身边,好奇地盯着那点亮了整个院子的大油锅,那燃烧的火焰实在太旺太盛,美得让她挪不开眼睛。
    好半会,她舔了舔干涩的嘴,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转过头看着那目光深遂看着远方的李凌寒,轻声地问,“您备了很多油?”
    火是李凌寒点燃的,一根大木头下去,半桶油倒下去,就有了熊熊通天的火光,真是惊艳了整个黑暗的天空,饶是看了已经好一会,沈清都被这粗犷的美震惊得有些回不过神。
    李凌寒回头看得她一眼,轻颔了一下首。
    这时,陪着书意在火边看大火的小红抱了书意回来,沈清伸手欲去抱她,却被李凌寒拦手抱下。
    “小红。”
    “大人。”小红忙走了过来。
    “带小姐去用膳,少让她吃几块酥糖。”
    “是。”
    小红说着,便笑着抱了李书意过来,她甚是疼爱书意,书意也很敬爱她,待她抱了她,她说道:“姨姨,我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罢。”
    小红笑着道,“好,好,我知晓了。”
    她便放了他下来,小书意便与爹娘行了礼,这才让她牵了她的手,乖乖去一边用晚膳去了。
    女儿走后,李凌寒扶了扶沈清的腰,伸手别过她颊边的散发,便伸手搂住了她,让她靠在了他的身上。
    微笑着的沈清收回了看着女儿的视线,抬头看得他一眼,轻声地道,“我很欢喜您带着我来这里。”
    李凌寒听得哼笑了一声,也就这怪女人,会喜欢他带她来这荒僻贫瘠的地方。
    听得他的嘲笑声,沈清也不语,只是笑着看着那火光,伸出手从桌上拿了个还带着余温的馍馍慢慢嚼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父与子
    微笑着的沈清收回了看着女儿的视线,抬头看得他一眼,轻声地道,“我很欢喜您带着我来这里。”
    李凌寒听得哼笑了一声,也就这怪女人,会喜欢他带她来这荒僻贫瘠的地方。
    听得他的嘲笑声,沈清也不语,只是笑着看着那火光,伸出手从桌上拿了个还带着余温的馍馍慢慢嚼着。
    十月底的大漠边疆,夜间可是冷得很,似是有下雪的迹像,她裹了李凌寒的黑裘衣在外,倒也担挡住了这股寒气,现下这么一靠,又沾染了几许温暖。
    她抬得头,就可看见这无边无际的黑色苍穹,觉得她的心是这世从来未有过的自由。
    这一路来,广阔的天空给了她活力,她觉得她被压抑了半辈子的灵魂总算得以了喘息的空间,这一路她每每笑出来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真的在欢喜,而不是在戴着面具在应对这个世间。
    “这时真好。”沈清从天空收回眼神,忍不住与李凌寒说道。
    男人把她手中的那块冷掉的馍馍拿到手中,塞到了口里,待到咽下,喝过她拿过来的温水,才道,“这几日怕是有风雪,以后出门要记得衣服穿厚实些。”
    “知晓了。”沈清点头。
    “过得几日,我就要带他们去前方探察,要得一些时日才回。”李凌寒淡淡地道,“这上下的事,要你作主的不少,你自己定笃便罢,可知?”
    “知道了。”
    “我走后,这三个镇的人与物,都归你管,也归你处置……”李凌寒这时低了头看她,“可怕?”
    沈清笑着摇头,“你信我便可,我不怕。”
    “倒也是,你可胆大得很。”李凌寒说到这笑了笑,他抬头看得西方一会,又低头朝得她轻轻地说道,“我给皇上上了折子,明年三月会从南边运来的第一批树就会运来,我要带一千多人在镇子周围四处种树,你可有法子,保得这一千人的吃食?”
    “一千人?除去咱们这几个镇还要多一千人?”沈清坐直了身,看到李凌寒朝她点了点头。
    她的脸便沉了下来,思索了一会,才对男人说,“要花不少银子。”
    “但凭你支配。”李凌寒淡道。
    “知了。”沈清坐在那又想得一会,才次她苦笑着点了头,许是心境宽了,她又朝得李凌寒有些埋怨地说,“有时我想这一切都是您想好了的,您早就把这安排好了,才不怕来到这个地儿。”
    她家的大哥沈明远,生意场上的老手吴大掌柜,做的就是这走南闯北的买卖,再有,李凌寒手中有一个庞大的马帮,边疆的那些守军少半数也全是他能用得到的力量,这些人联手起来,要把那物资运到这个地方,确也不是很难的事。
    这根线,一牵起来,只要指挥得当,养活几千人,确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来之前,就已经为粮食做了相当大的准备,现下已有不少粮食朝得这边运过来,到时再与得马帮那边商量一下,后续的粮食也可跟上。
    生活在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钱财与水,银子他们现在有,而水,他们确实是必须节约着用。
    接近沙漠的地方,真是水要比黄金贵。
    沈清也知李凌寒派了人四处在找水源,也有几处是快要找稳妥了的,现下不知的是那些地方出来的水,能不能解得了这几镇人用水问题。
    而这种树,确也是必须要种的,可种下去了,它们也要水才能成活,这个问题,沈清想必男人也是想过了的。
    “二爷,”沈清想了一会,拉过李凌寒的手握到自己的怀中暖着,脸带思索与他道,“您瞧我这样跟您说对不对,您找人瞧得了地方,把树栽到那水源处,您看可行?”
    “嗯,可行。”
    这时下人们见得了他们谈话,已经退出了院中,那带刀靠墙的侍卫也全都退到了墙外执行,整个院子,就只剩了他俩。
    李凌寒便把沈清抱到了他的怀中,拉过他的厚披风裹住了她,让她躺到他的怀里,这才淡淡地说道,“你想的,都与我说说罢。”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觉得这树苗怕是难养活……”沈清抬头笑看了他一眼。
    李凌寒闻言便笑了,温和地说道,“靠这些年年月月的行不通,我们能活得多少年?”
    “啊?”沈清真是不解。
    “我与皇上请令过来了,我寻好了最近的三处山林,皇上也答应借我边疆的三万兵士帮我把那山林给我移了过来。”
    移过来?
    沈清开了嘴,傻傻地回过头,傻傻地看着说得甚是轻描淡写的李凌寒。
    “别担心,”李凌寒却是安慰她道,“那一万兵士不会吃咱们的,喝咱们的,他们归皇上管。”
    沈清半晌都不知说何话才好,过得一会,她在心里自嘲了一下自己这个乡巴佬,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你的,把你打发到这种地方,却还帮着你移山,这是发配您呢,还是让您来当土皇帝的。”
    李凌寒听得笑了笑,他轻抚了一下她的黑发,在她耳边喃喃道,“你当他好心?我日后还得去临川去替他训军练军,人是他的人,兵是他的兵,出力的却是我这个管着区区三个镇的节度使。”
    ~~~
    几日间,李凌寒与沈清交待了不少事,就带兵出去了。
    沈清忙得甚是厉害,只得把女儿托付给宋先生与小红,她则带着大满与小满她们忙碌了起来。
    首当其冲的她要把几个大库房按物分管起来,也得看着物件一一按她的方式摆好放妥,边还得处置着这镇里的大少各项事宜。
    这天她正在库房归置物件,李管家的儿子李前就跑过来朝得沈清急叫,“夫人,夫人,舅姥爷托人送东西来了……”
    “舅姥爷?”沈清听得一怔。
    “哎哟,瞧我这嘴……”李管家见说得她不甚明白,忙抽了下自己的脸,道,“是白杨镇的沈大掌柜送箱子来了……”
    “大哥?”沈清听了,立马提起了裙子,急步往外走。
    “帷帽,夫人,您还没戴上……”大满忙拿了帕子遮帕上前,赶在门边给沈清穿戴好。
    沈清急步前往了那前面的正堂屋,她刚一进去,那领头之人,一位清秀青年便跪在了地上,笑着道,“小人刀七给夫人请安。”
    “快快请起。”沈忙上前去扶,她把他真扶了起来,抬起纱布看得他两眼,笑着道,“这就是大哥口中那位与他出生入死,年轻义气的刀七?!”
    “是在下。”刀七一听她这清脆的温言声,声中还带着笑,他天生带笑的脸上笑意更重了。
    沈清微笑着,便抬手摘了这帷帽,朝着他与屋内还跪着的几人说道,“都起,别站着,找个地方坐着歇着。”
    说着她便转身,对得大东道,“别去劳烦李管家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府里作点主了,现下去吩咐伙夫给这几位小哥们去做点饭食,再叫人把水给送过来让他们喝几口解解渴。”
    大东一听,喜得眼睛都亮了,躬着腰道了一声“是”,就猫着腰快步走去了。
    速度快得沈清再想唤他也来不及,只得与身边的婆子道,“你去吩咐一声,抬得半只羊烤好了,他们一路都行得辛苦了,让他们吃顿饱的。”
    这刀七带出来的八个兄弟也是听得懂这话的,听罢后,竟全都齐齐咽了咽口水,发出了好大的吞咽声,引得沈清笑着过去看着他们道,“现下就馋上了?那可好,稍会我就不用担心你们吃不下了。”
    刀七听得挠头,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竟上前拉了她的袖子,与她说道,“您快来看看,掌柜的和小少爷可是给您捎了不少好物件来了……”
    沈清独自在房中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家书,那泪水都打湿了信纸。
    ……原来李凌寒那夜,竞然是连夜赶到了李衡所在的松鹿书院。所说的借口自然是因公路过,顺便拜访一下当年的恩师——现在的书院院长。
    连夜快马,赶到书院时己是清晨,当发须斑白的老院长看到风尘仆仆的李凌寒时,竞是无比欣慰——自己教出来的这个学生,果然是不负众望。
    不但是文武全才,还有情有义。哪怕是执行如此紧要的公务,也不望来看望当年的恩师……
    ……院长应李凌寒的邀请,陪他一起追寻当年的求学记忆。当二人一路兴致勃勃,(其实说准确一点,只有院长及当年教过李凌寒的两位夫子,兴致高昂)李凌寒倒是一路沉静,只是在关键时刻礼貌性的回应两句。
    正在操练场上专心练拳的李衡,被周围师兄弟的反常举动打断了,他刚抬起头,便看到了,前方台阶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李衡不禁皱起了眉头,身后的虎子神神秘秘的凑近李衡的耳边低语道:“少爷,这男人我认识,同姑奶奶来过白杨镇几回呢,府里的人对他可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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