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威觅父职

    “订婚”的喜悦并没有带走威廉心底的那抹阴云：按理说自己找到了心爱的女孩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姑姑又留在国内，不用漂洋过海离开自己了……这美满的生活还有什么让他心底有团阴云呢？那就是“父亲”、“母亲”这两个名词，越是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越是想念那未曾谋面，甚至没有给他任何记忆的双亲，难道自己真如孙行者一般是“五指山”下压着的石猴吗？
    “姑姑，我有个事情压在心里已经三十年了，我想跟您谈谈！”自从“订婚”宴会结束以后，姑姑随felix先生去北京了……一个半月后，他们回来了。一个下午威廉憋着内心三十年的疑问，没有打扰正在休息的姑妈。晚饭后，就在felix清洗厨具时，他进入了姑妈的房间。
    “嗯？什么事情？”其实，这些年来姑妈的心里也一直装着一件事，有时候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当威廉一时间提出，她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是你和姗姗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对，三十年了……姑姑告诉你！”瞬间，她的表情凝重起来，“这样，刚好我们利用‘元旦’假期，你去订到‘辽宁省的鞍山’的机票，就咱们两个人的！”
    望着姑姑严肃而凝重的表情，威廉没有再说话，他出去了。
    原本说好了利用“元旦”三天假期，陪艾姗回趟老家的，今天要食言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情，我老家随时可以回去！你就安心的跟着姑姑去，记住了，凡事不要太冲动，要冷静下来！这个事情姑妈的心理压力不比你小。我希望你去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要好好的，不要让姑妈难过……”威廉机票定在了元月一日凌晨四点多，艾姗在房间里给他准备着行李，嘴巴上不停地唠叨着。
    自从决定觅寻父母亲的事情定下来以后，姑妈就没有再笑过，威廉白天上班见不到姑妈，晚上饭桌上她也郁郁寡欢。每天的饭菜都是felix在做，他变着花样的做着，但姑妈却是简单地吃上几口，然后就回房间了……威廉的心里非常的沉重，他不知道这次的出行对姑妈有什么影响，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凌晨两点钟，felix开着威廉和艾姗相识时的那部车子，送他们去机场，本来艾姗想去的，考虑到第二天要上班，再就是这两天家里的气氛，威廉不像让她有思想负担……去机场的路途有点远，一路上车厢内的空气可以凝结，没有一个人说话。姑妈坐在副座上，felix时不时地握着她的手，嘴巴里不时送上一句“it''sokay，baby！”威廉坐在后面心烦意乱的，好像天塌地陷的感觉。他真想取消此次行程，可是自己都三十多岁了，连自己的身世还不了解，这……不想了，硬着头皮走吧！
    机舱内，往事不停地浮现在眼前：在威廉的记忆里，和姑妈最多的也许就是旅途的记忆吧！记事以后的那次，他在飞机上吵着要打开窗户，说自己要抓一朵白云带回家。那一次难忘的是旅客们没有几个人认为是孩子天真无知的表现，他们当中的几个矛头瞬间指向了家长，说她“管教不严”……那一次，他记得姑妈给旅客们道歉以后眼睛红了；那次，是愉快的暑期，姑妈说家里的房子要翻修，带着他在高空十二个多小时的高空颠簸，回去后他记住了“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他在飞机上就发烧了，姑妈不停地自责，回来的日子里，他在医院里，姑妈在家里忙碌，才有了今天家里的景致；记忆最深的便是五年前的这次，飞机上姑妈告诉他“我们再也不坐这次航班，回国后我们就到家了，我们努力工作，好好长大……”后面姑妈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就一点，感到姑妈很累——那天，他差点在高空问出憋在自己心里已久的问题。望着身边闭目的姑妈，威廉庆幸那次他没有张嘴，不然一切可能都改变了……
    威廉想到这里，他的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圆润的略显干涸的手；继而，她的眼角有一行热泪流了下来……一个小时的旅途，他们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就在他的手握着她的那一刻，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让威廉没有想到的是，刚出机场，有两个穿着蓝色海军服的战士，迎了过来：“欢迎回家！”整齐的军礼，热情的握手，紧接着上了一辆绿色的军用车……
    坐在车里，气氛依旧很严肃，空气如凝固了一般；不同的是姑妈坐在了他的身边，她的双手紧握着他的手……这让人感到紧张而又期待的感觉……
    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眼外面的景致，车子已经开进了一个空旷的像陵园一般的地方，这是威廉下了车才发现的：
    “欢迎亲人回家！”车子停稳，走到前面有人的地方，列队的清一色蓝色军装，有一种检阅的神圣感，又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压抑……姑妈在前面跟每一个年龄不一的军人握手；威廉跟在后面，虽然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但那双手跟每一个坚定而又热情的眼神对视且相握……
    “这一天，我们等候了整整三十年！欢迎回家！”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军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在姑妈和威廉站定以后，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面向大家，“站在这个广场的37人，都是当年跟随着李靖和王靓上校参加任务的同志。今天我们迎来了曾经襁褓中的孩子，感谢李青同志这些年的辛苦栽培……”后面的话语威廉听不进去了，从长者的讲话中，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父亲叫“李靖”，母亲叫“王靓”，就连姑妈的中文名字“李青”也是第一次听到。说不出内心的感受，只觉得喉咙里有一股什么东西堵得慌。
    “这些年来，我们一度关注，李威廉同志的成长，甚感欣慰！也许我们的二位烈士真正可以安息了……”威廉没有去听其它的，当再一次提到他的名字时，拉回了他的思绪……
    接下来，他们和姑妈聊的一些话题，威廉听着云里雾里的，他复杂的思绪不容许他再去理会这些。空洞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此刻他只想知道那个叫“李靖”和“王靓”的人在哪里？他们真的离开了吗？能够看看他们的容颜也行……在成长中姑妈把他包裹的很好，连一张父母的照片都没有给他看过，即使看看，那心里多少还有点依恋啊……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右转，统一徒步前往‘李靖’和‘王靓’烈士的‘墓园’！”当刚才列队的战士离开以后，刚才讲话的老者、姑妈，还有威廉一并上了一辆军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眼前两尊高耸的石雕屹立于眼前，下面的文字简介有上千字“王靓同志：出生于1953年……海军上将。1975年3月29日因公殉职，追为一级烈士。”再往下看，一个蓝色的五寸大的图片上，一位女性同志仍然身着蓝色军装，头戴军帽；她微微上扬的眼角使得面部有丝丝的笑容，那精致的五官似曾相识，这些文字让他有欣慰又有几分伤感；威廉又一次移步到了另外一尊像的下面，同样是一大段的文字：“出生于……1975年3月29日因公殉职，追为一级烈士。”那张“国”字脸下的容颜是那样的亲切……
    突然，威廉站不住了，他感到天昏地暗：天哪，父母去世的那一天不正是自己的生日吗？难道……这个弥天大谎他相信了这么多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仍然是战士们组成的列队，姑妈为首，进行鲜花，祭拜；当威廉在战士的搀扶下进行祭奠时，他的泪水瞬间决堤了，他们近在咫尺，却一次也未抚触到彼此。那冰冷的石碑，那年轻的容颜，就像依然鲜活的存在……他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完成那个大家瞩目的祭奠仪式的，只知道自己被两个战士一直搀扶着……
    当威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姑姑告诉他，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二十多个小时！”望着自己醒来，姑姑忙握住了他的手，“先吃点东西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问题，咱吃一点，我们有力气了再说……”紧接着，姑姑突然跑到“洗手间”一阵干呕……
    “姑姑，你不舒服吗？去看看医生吧！”威廉本能的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小的时候，每当姑姑有不舒服，他都超级紧张……刚才还是四肢无力，此刻已经成了站在姑姑身边的绅士。
    “傻瓜，你快吃点东西吧！”姑姑的笑容很轻松，并没有刚才的干呕带来的身体不适，“你以后也会遇到的！”望着站在一边绞尽脑汁也无法释怀的威廉，姑姑把他推进了里面的“洗手间”，“快点洗漱！”
    当威廉吃完早餐，还在担心姑姑刚才的身体状况时，昨天那个讲话的老者进来了：“孩子，辛苦了！”他比他矮一头，他俯下了身子去迎合他的抱，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于父亲的伟岸的身躯一般……
    “江首长，谢谢你！谢谢你！”姑姑在一边只是和他握了个手，便坐在了跟前。
    “孩子，要说你的身世，我欠你一个交代，我们海军欠你一个道歉。李靖和王靓同志是我们海军部队少有的大学生、研究型人才。他们凭着自己的学识撑起了海军的蓝色梦，让我们军区的舰艇在中国出名，甚至世界闻名。但他们二人从来不为这些功名利禄所折服，每天从早上六点下艇，到晚上十一点上岸，从不叫苦，从不喊累！他们除了自己的工作，还不断地培育我们的其它人员。大家都知道舰艇上工作属于高危职业，不但要有技术支撑，更重要的是要把握大局……”江首长是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再回顾李靖的事迹：他今年已经八十岁高龄，其实早都退休了；他也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如果说父母的事情是威廉心中的一个迷；那么它同样也是江首长心底的一块疤，明知道揭开会疼，但他却不得不揭，早一天揭开，他的心底会早一天轻松……
    “由于我们的是军用舰，我们守防着祖国海域的安全问题，不但要管控好这些，更重要的是做好上面战舰的研发。本来他们的工作不在这个范围内，然而他们又是这个专业的，阴差阳错，他们最后回归了岗位。强大的工作量对于四季在舰艇上工作的人来说，是很煎熬的，然而，他们总能把正能量带给大家。我的记忆中，他们的休息也仅是在‘新婚’的那一天，那还是原来的魏首长发火了，原本给的假期是至少一个礼拜，可是他们才自行出去游玩了一天就回来了……那时候，李青同志，也就你的姑姑从当时有名的‘鞍山实验中学’考上了‘柏林大学’的硕本连读，由于没有其他的牵挂，他们就安心地在这里工作。他们对于工作可谓是达到了痴迷的境界……”直到此刻，威廉才知道姑姑的学生时代是在鞍山度过的。
    “就在你出生的前一个星期，我们要求你的母亲回‘联队医院’待产，可是她失去了理智一般，说什么都不肯上舰……没办法，我们只好派了两名妇产医生一直陪着。知道你出生，她也没有上舰，就在舰艇上的简易仓内休息室里……当我们上面准备的‘救护车’准备将你的母亲跟你一同送往医院时，舰上‘鱼雷’出现了问题，这一问题的排解全舰上四百多技术人员，只有你的母亲会。她以‘我是军人，我的体质我个人明白’为由，自己的身体简单的处理后，她穿上了‘战服’，你的父亲陪他一同去执行任务。你被送到了医院，舰上其它的人都撤离到了安全地带……那次任务他们顺利完成了，直到四个小时后，我们的后检人员再一次下到问题出发点时，你的父母已经走了……”江首长流泪了，这泪水这三十年每到威廉的生日，也就是李靖和王靓同志的祭日时，在心底里流。
    “我们在市里最好的医院，抢救了十二个小时，就在李青同志抱着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他们安详的走了……三十年来，我的喉咙一直堵着东西，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每到他们的祭日，我们全体海军战士都会集体纪念他们。也就是他们当年的研发，我们现在海军抵挡了许多外来的侵略……”江首长老泪纵横，他长舒了一口气。
    再看一边的姑姑，她把头埋在胳膊下面，不停地打着泪颤：“是的，我害怕，这些年来，我一直害怕，我总觉得你没有长大。我曾经在哥哥嫂子离开的那一刻，我发誓我要用生命去守护你！对不起，姑姑没有告诉你实情，让你在成长中缺失了希望，让你……”
    “姑姑，不说了，我不怨你！我的爸妈他们是为了国家牺牲的，他们走得光荣！我为他们骄傲！”说出这些话，威廉已经泣不成声了。
    “孩子，你要坚强的活着，替你的父母好好活着！听李青同志说你已经‘订婚’了？现在你又做了哥哥，过两年自己再当爸爸，我们终于盼来了黎明！”江首长擦干了泪水。
    “啊？当哥哥什么意思？”威廉的情商不得不让人堪忧。
    “我没有告诉他！还跟个孩子似的！”姑姑笑着，脸上的泪花变成了一朵菊花。面对威廉诧异的表情，姑姑肯定地点头道，“没错，你要当哥哥了！上个星期在北京已经证实了！”这一刻，也许只有喜讯才能驱散威廉心头的阴云。
    “孩子，这里有我保管了三十年的一些物品，今天我把他交给主人！”江首长说着，从随身带进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生锈的、脱了漆的红色方形盒子，“这里还有一本他们的成就现在都已经申请了专利，上面的研发人你的父母写在首位！我们能给你的也就这些，前些年我们在给你发‘抚血金’，这些年你的姑姑说你已经成人了，不需要了，因此这个证书是以你的名义捐赠给‘中国军舰’的荣誉书。谢谢你，孩子！”
    再一个拥抱后，姑姑也跟着出去了，威廉反锁了房门，坐在床上摊开了信件：
    “亲爱的儿子：你好！我早知道了你的性别，是陈阿姨告诉妈妈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到你喊我‘妈妈’，但我心底里已经听到了你的声音。这封信写的有点无厘头，妈妈每天在舰上工作，我很想你的童年跟妈妈一样，妈妈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愿你健健康康的成长……最爱你的妈妈，王靓！”
    这封信洋洋洒洒有一千多字，威廉一字不落地读完了，他如获至宝。三十多岁的人了，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声音’，读到母亲的文字，内心里除了感动，继而五味杂陈……
    另外一个信封里仅有一张纸，上面写的内容与威廉无关，他在想也许是他的战士希望能留一点实质性的东西给他的孩子，好让他有点念想吧！“两栖攻击舰发展自直升机航空母舰，因此其继承了航空母舰的特点，比如拥有直通式甲板，可以起降数量较多的直升机和垂直起降战斗机。两栖攻击舰大多数配备有坞舱，可以停放登陆艇，借此可以同时发动空中和水上的登陆行动，不过其比较突出空中的力量，与同属两栖战舰的船坞登陆舰功能相同但性质相反。”威廉在想这也许是他在工作时，随手记下来的吧，那刚劲有力的字迹，让他想到了父亲的伟岸……
    这一个晚上，威廉没有吃饭，没有开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一个晚上他想象着父母的一切。第二天在他提出参观父母工作的地点以后，便离开了……
    此刻他的内心是恬静的，父母给予了他发肤，却无福见证他的成长，他们在这一方蓝色的海域工作，再次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这在众多人心中三十年的秘密现在呈现出来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威廉在心底就如当年姑姑从医生手里接过襁褓中的自己一般，他一定会孝敬姑妈，陪伴着弟弟或者妹妹健康成长。
    人生就是如此，有的人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着，而有的人出生连父母的面都不曾相见……他们依然健康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