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矜去的庙在郊区,她坐家门口的210路公交到终点站,又转了一趟车,依旧是坐到终点,这才遥遥看见寺庙的影子。寺庙在a市算得上是一个旅游景点,周围绿树成荫。
    现在这个点不早了,然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但多数是中老年人,如岑矜这般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岑矜顺着台阶一路往上走,额头上就一直冒汗,甚至顺着脸颊流下来了。刚开始她还拿卫生纸擦,后来擦不过来就放弃了。
    寺庙门口有卖香火的,岑矜顺手买了一把。走进去后,一个台阶前设了一个香火炉,她都点上了。进去庙堂内,各面墙都摆满了各尊大佛,岑矜凑近看,瞧见了名字,却也不认识是谁,寺庙里不能拍照,她也没法照下来。
    在里面每一尊大佛前都叩拜后,岑矜这才出来,偶尔遇到几个师傅,但都是年轻的,没寻着年老一些的。岑矜围着寺庙晃悠了一圈,这才发现庙很大,一直没找着求平安符的地。她瘫软地靠在一棵树上休息时,看着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提拎着水桶在路上走。她快走了几步,追上他们:“师傅,麻烦问一下,您知道求平安符的地吗?”
    “即空大师昨儿染暑气了,今天怕是接待不了您。”小师傅觑了岑矜一眼,温和地说道。
    “这样啊。”岑矜一瞬间变得失落不已,“谢谢您了。”
    岑矜寻着寺庙的后门,踱步出去了。没来时那样心思坚定了,现在觉得很不顺畅,总认为这一趟来的无功而返。正走得眼前有些发昏时,岑矜又接到了褚再清的电话。
    褚再清揉捏着后脖颈,询问道:“要回来了吗?”
    岑矜原准备脱口而出说平安符没有求到,但怕他更受影响,还是把这一句话咽下去了,清了清嗓,说:“寺庙里不管哪路神仙我都拜了,跟他们说了好一会话。”
    褚再清无声地笑了笑,“信佛吗?”
    “我信。”陷入绝望和焦虑里的人,总是想着寻一个精神寄托,岑矜从来不自命清高,她与平常人无异。
    “所以赶快回来罢,你说的话各路神仙都记着了。”褚再清声音很柔和,似在哄她。
    岑矜嗯了一声,“你别一直想着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精神饱满地上手术台。”
    **
    从寺庙回来,李毓虹看着岑矜晒得通红的脸和双臂,去阳台摘了一片芦荟叶,直接给她敷上了。
    “好生生地去寺庙干什么?究竟出什么事了?连带着你爸今儿上午都闷闷不乐,望着外面眼都不眨。”
    “妈,您就当年轻人的心血来潮。”岑矜自己摆弄着芦荟叶,让李毓虹去赶快去做午饭。
    李毓虹嘴上咕哝个不停地去了厨房。岑矜让芦荟汁镇定了一会后,回房去洗了个澡。出来看饭还没好,她转而去了岑靖波的书房。
    岑靖波正在听广播,看着岑矜,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他说的频率很高的一句,岑矜听清了,“矜宝,你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
    岑矜坐在木椅上,两人静了一会,她忽然开口:“爸,其实只要去庙里诚心诚意地拜了,有没有平安符都没有关系,对吧?”
    岑矜握住岑靖波的手,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害怕的时候。话音落了几秒后,岑靖波回握住了岑矜的手,点了点头。
    “您看我现在活的这么健康顺遂。”岑矜觉的她现在在谁面前哭都可以,就是褚再清和岑靖波面前不行。她把眼里的湿润忍住了。
    **
    歇了一天,虽然唐历安跟她说撑不住就请假,但岑矜也不好意思就这么休息着,再说她该做的都做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岑矜又回去上班了。
    到医院,有相熟的医生问她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岑矜反应过来是唐历安替她找的请假借口,敷衍地应付过去了。唐历安看着她,也问道:“是不是要过来去手术室那边陪着?”
    “我不能去里面,陪在外面没任何作用,我就老老实实上班罢。”岑矜一面整理病历一面说道。
    唐历安点头表示同意,架势弄得小点,褚再清更能平常心一点。
    上午九点二十八分,岑矜收到了褚再清的短信——
    “准备进手术室。”
    岑矜蓦地心跳得特别厉害,她用手捂着才能平缓一些。坐在椅子上,看病历上写的一个个字,她有点不认识了。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岑医生,我找一下岑医生。”
    岑矜抬头望过去,眼神茫然而畏惧。一个女人进来说道:“岑医生,我丈夫的刀口要换药,麻烦您去一趟。”
    岑矜深吸了一口气,“好,我马上就来。”
    岑矜现在就如惊弓之鸟,稍有动静,她就全身神经紧绷,任何一根都随时可能被她给崩断了。
    中午时分,岑矜去了一趟住院部的另一栋楼,手术室在那边。手术室外的等候区坐满了人,她走过去,看显示屏上手术状态。神经外科的手术里面有两台,一台已经是手术后状态了,另一台还在手术中,是褚再清主刀的那一台,手术已经进行了两小时五十六分钟了。
    岑矜在手术室门口站了十五分钟,里面的动静她一点底都没有。正准备离开时,手术室门开了。她听到心口砰地跳了一声。出来了一名手术室的护士,岑矜望向他身后,没有其他人。
    岑矜没有穿白大卦,护士把她当作家属,劝道:“家属不要守在手术室门口,就呆在等候区,我们没有叫你们就说明一切顺利。挡在门口,我们运药进去都不方便。”
    岑矜对着他说一声对不起,转身就走了,坐电梯下去了。
    手术室里,褚再清已经进入手术后期了,以往他做完手术,缝合的工作都是助手干,今天他从头做到了尾。打完最后一个器械结,他额头终于乍乍有了汗意。擦汗的护士愣了一下,好忙替他擦了。
    褚再清和周扬去刷手间,脱手术衣和手套时,周扬在一旁调整呼吸,“褚医生,我手套没破。”
    “都没破。”褚再清笑了一下。
    “我这算是在生死边缘走一趟的人了。”周扬感慨。
    “艾滋病人伤口会持久不愈合,随时发高烧,暂时不要呆在我们科室,送到icu那边去罢。”
    “您真的最近不来科里了?”周扬想起一件事,心情变得沮丧。
    “我呆在科里也是闲着的。”没有一个病人想要一位在艾滋病窗口期的医生替自己看病。
    窥着周扬,褚再清又补了一句,“上回给我看的论文,我已经看了。打不打算考博?打算考,就重新写一篇,用sci 的标准写,再交给我。”
    “褚医生,我还觉得挺幸运选择跟您一组。”周扬许是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心中感慨万千。
    褚再清嗯了一声,刷了手,消完毒,又去准备间换回自己的衣物,就出去了。回到办公室,他拿出搁在抽屉里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在即将发送前刻,他又全删了。退出短信,他点开了电话。
    岑矜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觉得自己心脏已经不是跳动了,是颤动。
    “喂——”
    “手术结束了。”他的声线低沉且平稳。
    两人都沉默着,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岑矜能感知到,她的呼吸节律乱了,随时随地都要窒息了。
    “很顺利。”
    “那就好。我就说你技术一定很好,又细心,怎么可能会出现手套破了的情况。”岑矜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滚烫,她这才想起是她刚去配餐间倒的。
    她在这头呸呸往外吐,还轻呼了一声,他着急问怎么了。她说了缘由,他轻笑出声。
    “褚再清,这有什么好笑的?谁都干过。”岑矜舌尖暂时失了知觉。
    “没笑你,觉得我的矜宝真可爱。你放心,我命大,当年那片乌头可都没毒死我。”褚再清温声说道。
    “我当时真的不是要毒你,就是好奇。”岑矜见他提起这件事,语气不自觉地轻快了些。
    “你在天台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不说狠话不足以泄愤。”
    两个人伴着嘴,短暂地遗忘眼前的烦恼,各自的思绪都飘到了那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晚了,抱歉。
    最近可能要出去见习,略忙。
    在写作者有话,我们外科老师就在说,现在医生不单单有优良的技术,还要强健体魄,挨打能挨住,更重要是强大的背景,黑白两道都混的那种-_-#
    ☆、第五十八章(已替换)
    第五十八章
    岑矜刚上大二开了一门课程叫中药学。课程刚开始,她翻书的目录,看上面每一味药的名字,心底仅有的那么一点文艺细胞开始荡漾,觉得好听极了。一个星期两节中药课,她一次都没有逃过。
    一个月后,老师开始进行课前提问。提问内容主要是重点中药的功效和临床应用,偶尔会加上目录背诵,因为目录给每一味中药分类了。岑矜又焉巴了,早已没了欣赏中药名的兴致,每天都在背功效与主治。
    褚再清那时也早就上专业课了,需要背诵的东西也多,那时两人就会经常早起在操场上背书。岑矜对背书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多背确实对以后也有用处,却对早起很不习惯,大一懒散惯了。她多次和褚再清求情,以后就别早起背了,她上课早去一会,也能背下来。
    褚再清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那就早起运动一会,最近脸圆了。”
    岑矜故意鼓起脸颊,“马上冬天嘛,胖一点不碍事,我还可以用围巾遮住。”
    褚再清看着她这副样子,定眸看了几秒她柔软的发顶,说道:“每坚持早起一个月,答应一个你的愿望或者要求。”
    岑矜用两个指尖顶着中药书,在手上转悠,眼珠转动,俏声问道:“愿望和要求有没有底线呀?”
    “月初说愿望,十月份已经过了几天了,那就现在说,我再酌情考虑。”褚再清一本正经的说道。
    “酌情考虑…那我不干,要一定答应。”岑矜收起书,就打算回去睡回笼觉了。
    “你先说出来。”褚再清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我们这个星期开始上中药饮片课了。”
    褚再清眼皮跳了好几下,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嗯哼了一声,示意岑矜继续说下去。
    “我们中药老师前段时间去山里采药,挖到了几个乌头,他说想要尝一尝的可以去他办公室拿一丁点。”岑矜说得也有点心虚,一直打量着褚再清的面部表情。
    褚再清眉峰紧锁,“乌头有毒,你尝它干什么?”
    “一种科学钻研精神,我就想知道我们老师说的口唇发麻,发晕等症状会不会出现。再说生姜可以制约它的毒性,尝一点,立马吃点生姜就没事了。我们老师也一定会控制量只给零点几克的。”
    隔天,两个对着传统中药好奇心满满的年轻人敲响了中药老师的办公室门,说明了来意,中药老师切下了几乎快看不见的一块给他们了,且要求他们必须就在他办公室尝。
    褚再清拿到那一小块就举到嘴边了,岑矜却叫停了,扭头对着老师问道:“老师,你自己真尝了吧?”
    “我尝了。”老师笑着点了点头,“待会请你男朋友吃完跟我描述一下感受,看看咱俩是不是一样。”
    褚再清淡定地放入口中了,三秒后,麻木感从舌尖开始蔓延,至舌根,又到双唇,他张了张唇,老师就赶忙给他喂了一片生姜,嘱咐他嚼碎。褚再清尝乌头的感受就至此,没有毒性还没有传到其它地,就已经吃生姜制约住了。可一旁的岑矜还是吓的不轻,拉着他的手,一个劲说对不起,临走前还在问老师会不会有后遗症。
    “有胆子来尝就不要担心这么多事。”老师却轻描淡写地答道。
    等褚再清缓过来后,岑矜没忘这一尝的目的,还是让他描述了口感。褚再清就说了一个字:麻。
    十月份后,岑矜十一月份的要求是褚再清以后不要直呼她的姓名,改为矜宝,褚再清答应了;岑矜十二月份的愿望是褚再清以后吵架都是她对,先道歉的都是他,褚再清犹豫了一下,说看实际情况,于是岑矜赖了两天床;岑矜一月份的愿望是褚再清寒假陪她玩几天,褚再清说学校放假了,可以不用早起了,所以他也没实现她的任何愿望和要求,而且人还不见了。
    年少轻狂莽撞,幸福美好。
    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唤醒了两个人,喧闹声是从岑矜这边传来的。办公室里有位医生前段时间在早晨外出爬山时,救了一位心梗的老人,老人的家属今天送锦旗来了。
    岑矜望着那位医生脸上的笑意,对着电话说道:“褚医生,如果你这一回安然度过,我答应你一个愿望或要求。”
    “既然婚我已经求成功了,那我的愿望可以更近一步了。”褚再清温声说。
    **
    晚上,岑矜□□点钟才回家。孟方祈早就到家了,且洗完澡,准备歇下了。
    岑矜没让李毓虹再给她做饭,自己把剩菜在微波炉里转了一下,就准备吃了。
    孟方祈出来看着她如此不讲究,啧了一声,“不是一直宣扬宁愿饿死不吃剩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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